第17章 赐婚
萧霖再见梁琛，发现他记忆中的弟弟已经完全不见。如今的梁琛寡言，还学会了隐忍，宛如脱胎换骨一般，这让他无比吃惊。
他想过许多让梁琛变化的原因，唯独没想过，安北会是主要原因。
“如今大梁想以文治国，这些年陛下也一直在打压武臣的力量，纵容那些文臣。可如今的大梁到底适不适合以文治国，我相信一直镇守安北的世子和王爷比我更清楚。鞑靼，宕绥等诸国，哪一个不想吃下大梁，可是陛下呢，宁可用公主和亲，也不愿用武将去灭国。”
燕君字字珠玑，他把从学堂得来的局势分析给萧霖，萧霖坐在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世子有没有想过，陛下一直打压，若有一天，安北兵败，王爷与世子面临的，会是什么结局？”
萧霖闭上眼睛，他都不敢去想象燕君口中的结局。这些年朝中的打压，让边关的将领们如履薄冰，他们一边要抵御外敌，一边要防止朝中变故，两者中只要有一方突变，他们将万劫不复。
其实，萧霖很多次都想过放弃，做武臣不易，做大梁明德年间的武臣更不易。他们被明德帝防备，被文臣打压，可多少次看见边塞百姓来之不易安定的生活，他们又觉得自己的牺牲有了意义。
兵者，牺小我，保家国。
若，真的有机会，大梁的江山能易主更好，易一个对他们的牺牲给予肯定的主……
萧霖睁开眼睛，露出一种刀锋般的光芒看着燕君，“燕公子所言极是。可是，当今陛下皇子众多，太子名正言顺，三皇子有母族助威，还有六皇子七皇子等，都有竞争的优势，敢问燕公子，景衍一无名正言顺，二无强大的母族，他拿什么与这些皇子们竞争？”
“安北。”燕君答：“若王爷去争，难道安北不会站王爷吗？”
“安北只效忠天子。”
“那王爷就是未来的天子。”
燕君的语气太掷地有声，萧霖不自觉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燕公子果真如传闻中一样，让人赞叹不已。”萧霖说完，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透出凌厉看着燕君质问：“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燕君笑答：“世子不用相信我，世子只需要相信王爷就可以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萧霖看着燕君的目光全是打量，燕君也不闪躲这种目光，直接对了上去。萧霖和梁琛的眼睛太像了，每次萧霖这样注视自己，燕君都感觉像是梁琛在注视自己，所以他不怕这种眼神，里面全是他的熟悉。
过了许久，门口传来小厮和梁琛的交谈声，声音不小，屋内的人全都听见，说是梁宣过了拜见。
燕君听闻面色一怔，原书里梁宣和萧霖貌似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听到梁宣拜见萧霖燕君感到十分诧异。
这二人刚分开不久，梁宣便寻上门拜见，不免让人有些遐想。
梁宣这人城府很深，不知他是真的有事拜见，还是也想拉拢安北……
在燕君沉思时，萧霖面上滑过一抹笑意，他清清嗓子道：“好了，你所说的事情我需要问问景衍的想法，今日就到这吧，你与景衍先回去吧！”
说完间，萧霖走到门前拉开紧闭的房门，外面的梁琛瞬间回过头看向屋内的燕君，见到燕君安然无恙后他才松口气。
“兄长。”梁琛喊道。
萧霖有些不满道：“人，我完好无缺地还给你，看清楚了。”
屋内的人和屋外的人脸皆一红，两人明明是合作搭档关系，却被萧霖这张嘴说得不清不白，让人浮想联翩。
燕君走到梁琛身边，两人打算和萧霖告别时，萧霖突然想到什么，叫停二人，转身从屋内拿出一个木盒交给梁琛。
“这是父亲让我给你的，祝你大婚贺礼。”梁琛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羊脂玉手镯，镯身白璧无瑕，质地细腻，梁琛不解的抬头看着萧霖。“这是我母亲出嫁时，外祖母赠予的，说给未来儿媳。这，我一时用不上，就先给你做贺礼吧，至于你给不给这位靖王妃，那就看你了。”
萧霖说后半段话时，还看了眼燕君，燕君看着梁琛手中的镯子，心道：这镯子好像还蛮衬自己的。
可又转念一想，这镯子是给未来真正的靖王妃的，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
梁琛思绪万千的叹口气后，合上盒子将其收好，再向萧霖作揖，带着燕君离去。
两人前脚刚走，梁宣后脚踏入院子，看到萧霖后，他眼眶微热看着那人笑了起来。
“阿霖。”
萧霖上前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是夜。
大梁皇城太明宫内烛火通明，群臣们携家眷在底下依次落座，皇子们坐于最前方，高台之上坐的帝后二人，两侧是安北世子与太子。
明德帝坐下后，挥挥手道：“众卿免礼，今日算是家宴，主要是为了祈安接风，大家不必拘礼。”
群臣：“谢陛下。”
众人落座后，明德帝看着萧霖道：“听闻前些日子你父亲再次击退鞑靼，安北王还是如此骁勇，朕得此名将甚是开心，今日大家都在，祈安可有想要的，朕今日都可满足。”
萧霖起身作揖：“谢陛下厚爱，能为陛下效忠是萧家的职责，至于奖赏，祈安实在无所求。如果可以，祈安倒是想为安北的战士们求一求，求陛下能为战士们赶制一批冬衣，让大家过个温暖的冬日。”
明德帝收敛起笑容，眉目间露出几分不悦，在场的人全部屏住呼吸，偌大的宫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燕君在底下偷偷打量着这位一国之主，今日的明德帝身着明黄龙袍，因做帝王太久，不笑时的明德帝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也是这种霸气给人压迫感十足。
一个人身居高位太久，最担心就是底下的人功高盖主，而安北萧家正是犯此忌讳。可萧家常年驻守边关，手又握大梁三分之二的兵权，这是先皇给予，明德帝寻不到理由收回，因此他对萧家的害怕多于厌恶。
“哈哈哈哈，”明德帝大笑几声，缓和殿内的氛围，“祈安不愧是我大梁的好男儿，就连奖赏都是为我大梁战士牟利，此等作为值得赞赏。赶制冬衣一事乃国事，等早朝时再议，朕要奖赏的是你萧家击退鞑靼一事。”
明德帝停顿一下，将目光看向下方群臣继续道：“既然祈安没有想要的，那朕就做主了。祈安今年二十有六了吧！”
突然被提年龄，萧霖心中浮现一丝不好，面上却十分平静答：“是的，臣于启聪四十八年生。”
启聪，先帝的年号。
明德帝若有所思点点头：“嗯，你比太子大上一岁。朕还记得，你母亲与长孙皇后同年出阁，次年你母亲有了你，隔年长孙有了太子，一晃竟过去这些年了，斯人已逝啊！”
“是啊，臣还记得，那一年嫡公主与长孙皇后同时出嫁，整个建安都锣鼓喧嚣，热闹极了。”内阁首辅接话道。
明德帝望向宫殿外面露怀念之色，燕君却发现梁琛的眸里全是嫌恶，他本想问一下梁琛缘故，不远处的明德帝再次出声。
“今年景衍已经成婚，明年太子与苏家小姐也将大婚。”明德帝话落时，燕君看见对面的苏嫱挺起胸脯，得意地笑了出来。“刚好朕的安平今年十八，祈安若是不嫌弃，朕把安平赐婚于你，你看可好？”
宫殿内众人神色皆变，只有萧霖站于高台之上的右边，单薄的脊背挺直，神情一如既然处变不惊。
梁琛正欲站起身替他说两句，燕君连忙拉住他的衣角拦住他的动作，梁琛疑惑回头看向燕君，燕君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按照原书，梁婉的命运是与他国和亲，虽然如今与原书有了些许改变，但是燕君相信前期大致走向不会变。况且明德帝忌惮萧家，不可能再把嫡公主嫁于萧家，让皇后和萧家联手，皇后虽没有皇子，萧家却有梁琛。
平衡各方势力，一直是帝王驭人之术。
“父皇可是嫌弃婉儿了？”梁婉开口打破僵局，“都说女子嫁人后日子难过，父皇前些日子还应允婉儿大些在嫁，今日便要将婉儿赐婚萧世子，还是嫁去安北那么远的地方，父皇果真是不喜婉儿了，婉儿好生伤心。”
梁婉的女儿般娇嗔惹得明德帝大笑两声：“你这丫头就喜欢胡搅蛮缠，朕哪有不喜欢你了？萧世子一表人才，为人正直，配你绰绰有余，朕正是因为疼你，才想许你这门婚事，你还怪上朕了。”
“萧公子虽好，但婉儿也是我大梁唯一的嫡公主。”一旁的皇后开口道：“陛下公主众多，舍得一个安平公主嫁安北那么远，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将女儿嫁那么远。”
皇后当着众人驳回明德帝的面子，明德帝有些恼怒，萧霖在此开口：“臣多谢陛下赏识，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要修书一封请示父亲，让父亲同陛下商论，再做决定。”
“祈安所言极是，”明德帝道：“既然如此，那等朕与安北王商议一番在做决定，今日是朕想乘龙快婿，心急了，自罚一杯。”
明德帝顺着萧霖给的台阶下来，赐婚一事也暂时翻篇，大家不自觉都松了口气。
燕君小饮着酒，心中却已思绪万千。明德帝看似想赐婚萧霖和梁婉，实则为了试探所有人，当明德帝提出时，燕君看着众皇子们面露难色，不约而同看向梁琛，好在燕君及时拉住梁琛，才避免了这个坑。
不过，这其中最害怕的，燕君猜应该是皇后和梁婉，如今梁婉到了婚嫁年龄，政治婚姻必不可少，就看，落于谁家了……
宫中宴会，喜欢用歌舞助兴，三两盏酒杯光交错，奉承与虚伪的言语不断，让这场宴会热闹至极。
燕君坐到后半程，觉得有些烦闷，和梁琛说了一声后，独自离开宫殿去花园中透透气。
冬日的晚上寒冷且寂静，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燕君漫步于观景河边，他打量了眼四周皆无人，重重地吐口气，像是要把在殿内的烦闷全部吐出去。
呼出的气体因为寒冷而形成白雾在空中飘散，燕君随意捡起一块石子扔入水中，石子和雪花一起落入水中荡出水圈。
就在此时，燕君听见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