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锋芒
傍晚时分,临西河畔。
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们早已齐聚一堂开始吟诗作对彰显才华,临西河面上是盏盏荷花灯在飘荡,宛如银河中的星星。
才子与美景,构成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写实图。
燕君一行四人漫步临西河畔,香岚因不喜人多选择了回府,挽心大概是在府中关久了,进入诗会后开始东瞅瞅西看看,止不住的闹腾让燕君颇感头疼。
“挽心姑娘可真活泼。”春芜望着不远处的挽心感慨而发。
燕君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太闹腾了,哪有姑娘如她这边闹腾的,日后都不知哪家的男子受得了她。”
话里虽是嫌弃之意,但大家都听出了深意里的宠溺。钱缙含笑道:“挽心姑娘虽闹腾,却有着一颗侠义之心,此等女子世间难得,思远不必太过忧心。”
燕君深深叹口气。不远处闹腾完的挽心小跑到燕君身侧问:“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好像听到我名字了。”
周衡道:“你公子说,你以后嫁不出去了。”
“啊!”挽心嘟起嘴巴,“那我便不嫁了,一辈子陪着公子好不好?”
燕君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
“哼,我就不嫁。”
挽心说完又气鼓鼓地走开,四人在原地大笑。
四人沿着河畔一边闲聊,一边漫步入诗会中心。一路上钱缙和燕君闲聊走在前面,周衡到处找话题想和春芜交谈走在后面,四人还因为春芜的关系收到不少人羡慕的眼神。
入夜时分,诗会的重头戏──曲水流觞,也接踵而来。
所谓曲水流觞,就是将酒觞中放入诗令,再将酒觞放入水中顺水而流,参与游戏者随即选出酒觞中的诗令作诗一首,最后匿名公开诗句让大家投票,票数最高的三人则可进入鹿鸣书院听学。
燕君最初听闻规则时,惊呼古人的会玩,简直是把“雅”做到了极致,等他真的参与游戏时,才发现这游戏是把“文雅”做到了极致。
周衡自知自己的诗词见不得人,所以拒绝了参与游戏。而钱缙一心想进鹿鸣书院,燕君则想惊艳四座,两人选择了参与,周衡和春芜在外面观看。
游戏开始,一人将酒觞放入水中,酒觞伴随河中的莲花灯飘动,灯光与青铜器相映相辉,令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不知是不是天公还觉得不够美,空中开始飘飘洒洒落下雪花,雪花落入河面将水波荡漾,一下子的美推入了另一个境界。
燕君看着酒觞从自己面前一个一个滑过,百无聊赖后随手捞起一个酒觞,打开里面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情。
看清一瞬间,燕君脑海浮现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随即他摇摇头,想起与梁琛的初见。
一炷香的时间后,临西河尽头的高台上传来一道敲锣声,意味结束。很快一众小厮走过来收取大家手中的诗词,燕君将手中的笔一扔,神色里满是自信。
春芜和周衡朝他走来,周衡先开口道:“思远兄,你刚才那一下,简直……在下佩服不已。”
燕君习惯性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今夜过后,思远能让周兄佩服的事情更多。”
周衡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一时之间有些无言。钱缙走过来,宛如刚结束场大考一样,神色兴奋问:“思远感觉如何?”
“三甲必有我。”燕君看着他反问:“你呢?”
春芜轻笑,钱缙答:“也必有我。”
“却无我。”
周衡插话进来,四人对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起来。很久之后,燕君再忆起今日,都是忍不住的怀念,可惜物是人非。
半炷香后,参与者的诗词被公开,随即人群传来一阵惊呼,引得诗会上的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极好,妙,妙,妙。”
“你们看,还有这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把儿女情长的连绵与不舍写得淋漓尽致。”
“这词,太妙了,能写出此词之人一定才华横溢。”
围观的人都在探讨这首词的妙,而人群之外,几位拥有着大梁最尊贵身份的男子站在一起,讨论这写诗之人。
“这词,果真极妙。”梁宣看着不远处的诗称赞,“不过,就觉得字有些眼熟,景衍,你觉得呢?”
梁琛若有若无“嗯”了声,也不管旁人听见没有。他看着纸上的字,面色平淡如常,心中却忍不住想笑。这人总是如此,明明有一身才学,平时却都不显山不露水,每当这种时候又喜欢一鸣惊人,让人赞叹不已。
就在人声鼎沸讨论时,一位身着鹿鸣书院服饰的男子走到最前方,轻咳一声后开口。
“感谢各位能来参加我鹿鸣书院的诗会,我是鹿鸣书院夏钦,按诗会规则,作诗前三甲的学子可入我鹿鸣书院听学半年,接下来我为大家公布前三甲名单。”
“三甲,荣鸣。”
夏钦话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很快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走到夏钦身边,燕君看着荣鸣挑挑眉。
这人在原书里可是个大人物,一直亦正亦邪,正如他的长相一般,远远看上去是位君子,但当他勾起嘴角微露笑意时,又给人邪气十足的感觉。
“二甲,钱缙。”
耳边的惊呼把燕君思绪拉回,他看着身边兴奋不已的三人,立即给了钱缙一个大大的拥抱,同时在他耳边轻声道:“兄弟,真棒。”
不远处的梁琛微皱眉头看着燕君的举措,这人居然毫不避讳和其他男子相拥,简直有伤风化。但又转念一想,燕君本身就是男子,与其他男子相拥也很正常,可梁琛就是觉得这幕刺眼,心中烦闷。
“下面是我们一甲,也是写下‘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学子,他便是……”夏钦停顿了下,看着大家望眼欲穿的眼神,大喊道:“燕君。”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燕君身上,燕君面露笑意,接受大家的称赞。
周衡从听他得一甲后不停地夸赞,简直是把毕生所学都用于他身上。春芜在这些目光下替燕君拂去发梢的雪,又引得全场惊呼。
一位是刚崭露头角的才子,一位是名响建安的佳人,如此才子佳人在一起,举止还有些许亲昵,简直是一桩佳话。
“这人可以啊!”梁粟嗤笑道:“春芜可是无数富家公子愿投掷千金,只求博得一笑的美人,不想却被这穷书生拿下,果真应了那就美人就爱这些个文人雅士。”
梁琛神色黯淡几分紧盯燕君那边,好一对才子佳人,他不自觉磨磨后槽牙,有些人就是不能放纵,昨天才说不用在练字,今天就出了拈花惹草,不成体统。
“啊……”
梁粟怀里的达瓦突然惊呼一声,梁粟低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达瓦正准备回答时,突然察觉一道凌厉道视线看了过来,她沿视线看去,就看见梁琛冷漠地看着她,达瓦下意识缩缩脖子,捂住胸口答:“无事,就是突感反胃,有些恶心。”
梁粟立即松开她,眼神里露出几分嫌恶道:“身体不适那就回府歇着,来人,送夫人回府。”
达瓦看了眼不远处被人群围绕的燕君,如果说燕君的女子装扮有五分像她弟弟,那男子模样装扮有九分像。两者不管是气质还是形体,燕君都做出了很不一样的感觉,如果说只是与之萍水相逢的人,只会觉得两人相似,无法想到这是一个人。
看着和自己胞弟相似的面孔,达瓦又转头看像梁粟,把本想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达瓦曲膝行礼道:“那妾身先回府了。”
穿过人群,达瓦毅然离去。梁粟没了美人在怀,觉得诗会也失去了乐趣,便去一旁重新找寻乐子。
燕君在众人的簇拥中往中心走去,可由于人太多,他不知被何人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往下倒去。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搂住他的腰,燕君下一秒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冷冽香萦绕上鼻头。
燕君抬起头,刚好撞上梁琛看着自己的视线,他心头一颤,有了几分做错事的自觉。可此时人山人海,他还需要去领取属于自己的荣耀,便暗暗拉了拉梁琛的衣角,梁琛松开了他。
“多谢公子。”燕君松了口气,作揖以示感谢。
梁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燕君又被人群推着离开,远去时他还回头望了梁琛的方向一眼,却见梁琛消失人群之中,他又有些失落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很细微,几乎无人注意他们的小动作,不曾想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梁宣收入眼底,他微微一笑,跟着梁琛转身离开。
诗会散去,兴奋上头的燕君非要拉着钱缙和周衡去大醉一场,春芜晚上在外不得就留,和大家道别后离去,燕君则是带着另外三人去酒肆豪饮一番。
从入夜到夜深,燕君这一晚喝得十分尽兴,甚至好几次感觉回到了竹溪的时候,他刚刚穿越过来,对这个世界既好奇又恐惧。
三个醉鬼勾肩搭背走出酒肆,燕君抬起一只手高举半空中道:“挽,挽心,来,给我,给我满上。”
挽心无语地看着他:“公子,你喝醉了。”
“没,”燕君收回手,“我没醉。”
三人里唯一还算清醒些地钱缙问挽心:“你们马车在哪?我帮你把他扶过去。”
“不用。”
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挽心望向梁琛,立刻颤颤巍巍喊道:“王,王爷。”
不知为何,挽心每次看见梁琛都觉得非常害怕,尽管梁琛对她没有表现过恶意,可她就是害怕,宛如女儿害怕父亲那种害怕。
梁琛走到燕君身边扶过他,浓烈的酒味瞬间涌了上来,他不由皱紧眉头问挽心:“他喝了多少?”
挽心低头不敢看梁琛答:“五……五坛。”
梁琛眉头更紧一分,他搂住燕君的腰,打算将人打横抱起时,钱缙大声质问:“你,你,你谁呀?”
燕君闻声睁开眼睛,看了眼梁琛后答:“哦,你来了呀。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他就是我那姐夫。”
姐夫???
梁琛被燕君气笑了,他也不管他人的看法,直接将燕君打横抱起,快速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挽心在心中默默为燕君祈祷完,紧跟上去。
周衡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对身边的钱缙道:“他们看上去不像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
钱缙疑惑看着他:“?”
周衡道:“感觉更像伉俪情深。”
钱缙无言答:“你是真醉了,都开始胡乱用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