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芙蓉糕
“老奴见过靖王爷。”
燕君刚走出马车，便瞧见一位年过五旬的太监站在梁琛面前给他行礼。
梁琛扶起太监：“刘公公多礼了，公公是母后身边伺候的人，能亲自来接景衍，实乃景衍之幸，劳烦公公了。”
听闻梁琛的话，刘公公面上流露出几分诧异。回想当年靖王爷初到建安时，少年将军的头衔让他可谓是风光无限，傲慢不逊，没想到如今大病一场，反倒学会谦恭有礼，进退有度。
自从燕君感觉出梁琛的不同后，便很喜欢观察周围人对梁琛的态度，刘公公一闪而过的诧异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燕君回想起昨日皇后露出同样的神色，对梁琛的变化越发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令一个人脱胎换骨，宛如换了一个人？
燕君走下马车，刘公公看着他，“这位便是靖王妃吧，老奴见过靖王妃。”
燕君走到梁琛身边回礼：“妾身见过公公，今日劳烦公公了。”
“王妃有礼了。”刘公公道：“早就听闻扬州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王爷与王妃可谓男才女貌，珠联璧合。”
燕君故作娇羞姿态，“公公谬赞了。”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娘娘也该起了，王爷同王妃随老奴进宫吧！”
梁琛答：“多谢公公了。”
穿过两扇宫门，落入燕君眼中的是那连接宫内与宫外的永巷。永巷两旁是九尺高的红墙高瓦，燕君跟着梁琛走在永巷里，他忍不住微微抬头，看见的是那一方窄小的蓝天白云，让人十分压抑。
深宫别苑，无数女子向往，却也困住了无数女子的一生……
走了大概一刻钟后，刘公公带着两人在一处华丽的宫殿外停下。
“王爷，王妃，待老奴先进去通传娘娘一声，还望王爷王妃稍等片刻。”
梁琛：“嗯，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后退两步，转身往宫殿内走去，只是这一走，便走了许久。
太阳不知何时爬上半空，初秋的阳光还残留着几分夏日的暑意。燕君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站了多久，他只感觉天越来越热，鼻尖也开始冒出汗珠。
燕君打量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抬起袖子擦掉鼻尖的汗珠，同时抬眼看着梁琛，发现那人双唇紧闭，似乎有些不悦，心生同感问：“欸，王爷，你说这刘公公是在玩我们吗？”
梁琛低头看了燕君一眼，两个人目光交错，梁琛收回视线，没有理会燕君。燕君自觉无趣挪开视线，不想再搭理身边这块木头。
又站了一会，燕君早上进肚的那块糕点已经被消化得连渣都不剩，他偷偷摸了摸袖中的手帕，正考虑要不要解决这两块芙蓉糕时，听到了“咕咕”的一声。
声音不是从自己肚子发出来的，他立刻看向身边的梁琛，此时的梁琛耳尖微红，面上也露出不常有的尴尬。
燕君无声地笑了下，掏出手帕打开，拿起一块芙蓉糕递到梁琛面前，“诺，你运气不错，刚好我带了两块芙蓉糕，我们一人一块，味道还可以。”
梁琛看了眼燕君递来的芙蓉糕，又看了眼燕君，最后挪开视线道：“不用。”
燕君立刻收回手，心里冷哼一声，爱要不要，饿死你。
就在燕君准备动嘴时，“咕咕”的声音再次响起，燕君看着手中的芙蓉糕叹口气。想到自己和梁琛的关系，感觉不能把这人得罪太狠，燕君将芙蓉糕直接强塞梁琛手中。
“吃吧吃吧，身体比面子重要。再说了，从大的角度说，我们是合作关系，要共进退，从小的角度说，我们是夫妻……夫夫关系，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我不能吃独食，你要陪我一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这是梁琛来建安后，历经两世，唯一和他说这句话的人。建安不比安北，每个人和善的面孔下都有颗虚伪的心。他前世不懂，落入一个又一个圈套直至死亡，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的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可面前的这个人，笑容太过明亮，左眼下的泪痣也跟着生动起来，如同寒冷的冬日里被照进一束暖阳，直接暖在梁琛心上。
燕君在梁琛的注视中咬下一块糕点，想以此证明这块糕点无毒无害。等他把整块下肚却见梁琛还未动嘴，准备说些什么时，只见梁琛抬起右手伸向他的脸，大拇指轻抚过他的嘴角，似乎替他抹去了什么东西。
由于此动作太过亲密，两个人以这种姿势愣在了原地。
“前面可是四皇兄？”
清脆的声音叫醒二人，梁琛快速收回手，燕君窘迫扭过头，用来逃避这种尴尬的氛围。
梁琛看向不远处的身影上，待那道身影走近后开口道：“安平公主。”
梁婉曲膝微微行礼：“婉儿见过四皇兄，四皇兄今日进宫可是来给母后请安？”
梁琛点点头，梁婉又将视线看向一旁的燕君身上，“这位可是四皇嫂？”
“妾身见过安平公主。”
梁婉扶住燕君：“四嫂多礼了，你我都是自家人，何须多礼。”
燕君笑了笑，没有接话。在原书中，这位安平公主可是位狠角色，硬生生把自己被和亲的命运扭转为大梁第一公主，背后还得多位朝中重臣支持，成为大梁历史上唯一一位有权有势的公主。
燕君细细打量着梁婉，梁婉生得十分漂亮，加上皇后之女的身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尤其是她不语微皱眉头时，还和梁琛有几分相似。
这等女子，若是不能与之同盟，那便只能先行除之。
就在一行人都站于宫殿门前时，久而不返的刘公公终于出现了。他快步到众人面前，给梁婉行礼后道：“娘娘近日偶感风寒，刚刚才起，让王爷王妃久等了。”
梁琛：“无事，母后凤体安康重要，做儿臣的多等一下也无妨。”
一旁的燕君见状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他很讨厌这样的梁琛，太过虚伪假善。他心中的梁琛应该是桀骜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这样子的梁琛，却是最适合生活在建安的梁琛，也是最让人满意的那只属于大梁的家燕。
一行人跟着刘公公走进宫殿，皇后正坐于主位，三人走上前请安。
“景衍见过母后。”
“燕儿见过母后。”
“婉儿见过母后。”
皇后摆摆手：“好了好了，都起身吧！本宫前日夜里偶感风寒，今天早起有些头疼，便多睡了会，今日怠慢老四和老四媳妇了。”
梁琛起身道：“母后言重了，母后乃大梁皇后，自当以凤体为重，儿臣辛苦也无事，只愿母后凤体安康。”
“好，好。”皇后满意点点头：“景衍成家后，果然长大了许多，若宸妃在世，也会深感欣慰吧！诶，可惜了。”
“老四媳妇……”
正在吃瓜的燕君突然被点名，吓得一跳接话道：“啊，母后您说。”
“老四这孩子自幼孤独，如今娶了你，也算有了个家，日后你在为老四添几个孩子，管理好府上内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莫管，就和老四踏踏实实过日子，本宫与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是，燕儿谨记母后所言。”燕君嘴上乖乖回答，心中却把这人吐槽得无数遍。
也不知这皇后是真蠢还是故意为之，一时提宸妃，一时提风言风语，刀刀都往梁琛身上扎，还是最深的地方。今日但凡梁琛娶到不是他，是其他人，风言风语这一关都会成为日后的导火索。
想到这里，燕君用余光看了眼梁琛，梁琛面色如常，怕是早已习惯如此，这样一想，燕君又开始忍不住心疼他。
“好了，本宫也乏了。”皇后做出疲惫的模样，“刚好前些日子本宫得了尊送子观音，翠竹，去替本宫拿给王妃。”
“是。”
送子观音？？？燕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要是能生就算了，关键他不能生啊！这东西给他简直像是在嘲讽他，虽然他也知道皇后没有这个心思。
很快，翠竹端着一座白玉石的送子观音过来，燕君强颜欢笑接过，“燕儿谢过母后。”
燕君起身时，再次看了眼身边的梁琛，那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几分笑意，他再次叹口气。
好吧好吧，至少把某人逗开心了。
请完安，走出华丽的宫殿，燕君悬着的心也安放回肚子。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燕君忍不住开口问：“怎么样，怎么样，我表现还可以吧！”
梁琛答：“还可。”
燕君不满道：“哼，什么还可，我都被送送子观音了，简直了。”
“哈哈。”
梁琛用爽朗的笑声回答了燕君，燕君吃惊地回过头看向他。此时的梁琛神色十分放松，眉眼中也全是笑意，这是燕君遇见他这两天来，真正见他开心的一次。也在这一瞬间，燕君似乎看见那只本应属于安北的苍鹰。
燕君被梁琛的笑意感染，不自觉跟着笑了出来。他们的关系好像就是从那一块糕点开始，变得近了些，这个认知让燕君更加开心了。
就在两人情绪尚佳，燕君想进一步拉近两个人距离时，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
“前面可是靖王爷？”
梁琛回头，看见明德帝的身边的太监走过来，梁琛收回笑意作揖：“高公公。”
高公公也回礼道：“王爷，王妃，洒家前来是传陛下口谕，宣王爷去勤政殿一趟，陛下有要事相商。”
“是，”梁琛答：“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高公公含笑道：“靖王爷是现在随洒家一同过去？”
梁琛没有回答，而且看向身边的燕君，一向面对梁琛就有些神经大条的燕君居然读懂了梁琛眼神里的那一份担忧。
燕君笑着摇摇头：“我没关系，王爷去吧，妾身自己回府也可以的。”
梁琛依旧无言，他有点后悔让魏延去扬州了。燕君初次进宫，许多事和规矩都不知，若是冲撞了谁都不太好，加之这后宫中腌臜之事太多，燕君心思有些单纯，他担心他会出事。
当梁琛站在原地挣扎时，梁婉走过来：“四皇兄，让婉儿带四嫂出宫吧！婉儿保证把人安全送达。”
对这个五皇妹，梁琛也没有很多信任，毕竟关系一般。可燕君了解这人，也一直想找机会和这位公主聊聊，现在机会送上门，他走到梁婉身边道：“王爷，那就让安平公主带我出宫，你去忙你的吧！”
梁琛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两人，最后在燕君一番对自身安全负责的保证下，他才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