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他又敲了敲,整个人贴在门上,样子看上去很滑稽,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他因为重心不稳,差点向前倾倒。
绿茶看见人,叫了一声,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它才安静下来。
“姐,你今天赖床了。”江逸安打量着她。
安蔚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靠在门框边上,脸色不算好看,脸上还带着水渍。
空气中夹着凉意,安蔚在衬衫外头加了件外套。
“你额头上的伤不是可磕的吧。”江逸安本就不相信她那套说辞,昨晚没时间问。
安蔚没有反驳。
江逸安继续说道:“还有你昨天开出去的车也没有开回来,昨晚是别人送你回来的。”
“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
到最后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安蔚根本没想瞒得过他,只是会下意识的遮盖事实,次次被发现,次次如此。
“嗯,开车撞树上,车被拖走了。”她简单的陈述事实。
每次她说这些话的神情语气就跟“嗯。”一样。
“……”
“去过医院了,除了你看见的,没受伤。”
天气雾蒙蒙的,没有太阳光,和江逸安的脸色一样暗沉。
实难辨别她的话有几分真假,沉默半晌,“那今天就先别去公司了吧。”
“嗯。”她点点头。
江逸安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好说话。
看出他想什么。
“今天有事,待会出去一趟,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放心吧,我就是出去转转。”
绿茶围着她,安蔚低头,“今天不带你,自己玩。”
早饭胃口不好,只是简单吃了两口。
安蔚提起了一个话题。
“你马上要毕业了,现在到公司来上班,我给你安排。”
安蔚不是找他商量,江逸安没说话。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想一想。”
话是这样说,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嗯,你安排吧。”
安蔚抬眸看了他一眼。
考研的事情都没提,江逸安心里有打算。
安蔚在江逸安走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她给助理郑灿发了消息,让她有事电话联系。
远山云雾缭绕,她沿着新县的方向一直开。
新县在湖城的西南方向,距离湖城有一百多公里。越往前开,能看到的车辆越少,只有数不清的繁密的树。
盘山公路蜿蜒曲折,安蔚开得不快,忽的,雨刮器的声音夹杂着雨水急遽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天空大雨如注。
她又将速度放慢下来,往前开了十几公里她看着左右环境,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来,在路边上。山林里空气很足,绿意盎然。
多年前新县还是一个交通闭塞的小县城,现如今修了路,这边才慢慢发展起来。
路的一面是山,一面以前是陡峭崖壁,现在停僮葱翠,安蔚在车里坐了很久,或发呆亦或走神,深棕色的双眸情里绪未明。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雨势有了很大的变化,拍打下来的声音开始变小,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安蔚打开车窗,清凉的山风吹进来,空气里掺着水汽,隔好一会儿从一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双手套,推开车门,到后面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束没有经包装的花,经过长途跋涉累着似的,现在有些蔫,她没有将后备箱完全关上。
她步履轻轻的走到路的另一边,弯腰将那束花放在地上,任雨水击打着它。
安蔚站了许久,山风一样自由,空气一样凉爽。再撤身回到座位上,车门完全打开,没完全坐进去,手套也被她扯下来扔回袋子里。
她环顾一圈,又落回到前面的花上,因为没有绑带,此刻有些散乱的躺在那里,花瓣被吹散了,飘零在四处。
这里就是当年安蔚父母发生意外的地方。时隔多年,安蔚没想过自己会踏足这个地方,不是排斥或抗拒,也没有可以回避,是藏在她心底里自己都无法探索的小小的纠葛。
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大雨滂沱。
因为公司的基金项目,两人是去新县完成基金的考察,捐赠物资工作。
已经和那边的学校说好,他们也不想爽约。
没成想,山路泥泞,车子行驶十分艰难,在这个位置发生了山体滑坡,一行人葬身于此地。
安爷爷当时是从新闻里知道消息的,几天后才找到尸骨带回去安葬。
那时的江逸安刚会喊爸爸妈妈。
寂寞孤冷,四下无人。
安蔚在这里待了很久。
傍晚昏暗的天色从四周笼罩过来,安蔚启程回家。
江逸安期间发消息来问过她能不能赶回来吃晚饭。
她回:【马上到。】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安蔚到了湖城。
本想着掉头去公司一趟,想了想还是回了家。
车子停稳,江逸安在门口扭头往她的方向看过去。
她推开车门,下车,反手关上。
安蔚:“怎么不进去?”
江逸安:“我刚从外面回来。”
安蔚:“哦,走吧。”
开门就看见绿茶在玄关蹲着,目光直直的看向门的方向。
看到她才走到她身边,绿茶摇了摇尾巴。
莫姨看见她回来,满脸笑容,很温暖,“回来了,赶紧来吃饭吧。”
“嗯。我换身衣服过来。”
“好。”
下过雨感觉身上有些潮,安蔚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头发上带了点雨水,用毛巾擦了擦。
想到什么,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药吃了才出去。
饭吃到一半有人敲门,江逸安起身去开门,门外三人,脸上表情各不同。
只有最右侧的男人轻推一下他的眼镜,温文尔雅。
“程默哥?”
“嗯。”他点点头。
“你姐在家吗?”
这是江漾问的。
他侧开身子,“在啊,怎么,进来说吧。”
“姐,漾姐和程默哥来了。”
“安安,你怎么不接电话,急死人了。”
安蔚看了一眼手机,昨晚上没充电,撑不过关机了,“昨晚忘了充,怎么?”
“哦,我,”江漾的眼神向右边一瞥,“我打不通你电话着急啊,叫我哥送我来看看。”
她将目光放在她贴着纱布的额头上,“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江逸安眼神微动。
安蔚:“吃饭了吗?”
“吃——了吗?”江漾的音拉得老长。
“还没呢。”还不用等人说话有动作,她已经进了厨房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一张大圆桌此刻倒显得拥挤了不少。
莫姨笑了笑,就喜欢这样的吃饭场景。
江深试图找到话题,可最终搜肠刮肚也只有工作上的事情是他们唯一的交集。
江漾头一次有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嗯,有点事处理一下。”一般情况下这样回答,自然不会再问下去。
突然,“什么事啊?”
江深的手肘被人撞了一下,碗差点从手中脱落掉下去,还好他稳住了。
江逸安忍不住看他。
他瞪着旁边人模狗样的正在优雅吃饭的程默。
在心里浅浅的怨恨他一下。
不是道谁开头,讲到她小时候,不是什么趣事,江深也忍不住笑,眸光里带着温柔。
又扯到程默身上,因为两家是世交……可是走向好像不太对,果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话题不偏不倚说到程默和安蔚小时候的娃娃亲身上。
他笑容消失。
“娃娃亲?”
“还有这事?”他先看了一眼自己左边的人,没反应。
又转头看向自己右边的人,江漾吃着菜,不看他,看样子,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还想追问。
不知道被谁插科打诨的混过去了。
娃娃亲这事吧,是安蔚还在江烟肚子里的时候就定的。她和程默的妈妈是好朋友,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就认识。
怀上安蔚的时候程默即将出生,早些时候两个人就约定过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嫁给对方当他们家的儿媳妇。
后来两个孩子大了,性子都太过沉闷,尤其是程默,自小就不爱说话,好像天生比别人成熟稳重,两家人就想,还是算了吧,这样两个人在家不会超过十句话的交流。安爷爷那时还在说,这本就不是正经定下来的,况且这么早点下来的事情,本就没有定数,才就此作罢。
这事在江漾认识他们不久后就知道的,没想到今天会被旧事重提。
一顿饭吃得慢悠悠的,安蔚吃完提前离场。
江漾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程默不紧不慢的擦擦嘴。
三人看天色已晚,不再打扰,和他们告别过后安蔚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
“姐。”门外,江逸安敲门,喊了一声。
窗边安蔚眨了一下眼,慢慢的有了动作,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江逸安静静等待,门开后,趴在门前的绿茶挪了挪窝。
“怎么?”
他端了一碗热乎乎的东西,安蔚闻到味了,“喏,莫姨煮的姜茶,趁热喝了。”
“你确定它不会把我的嘴烫起泡?”
“当然。”
安蔚不知道她怎么有自信说出这话。
江逸安已经在厨房喝过一碗,确认能够入口直接喝才端过来的。
安蔚接过来咕噜两口喝掉了,将碗放回他手里,“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关上门,一转头,她冲进卫生间将刚刚喝进去的悉数吐了出来,胃里翻涌,感觉舒服不少,安蔚漱了口,就着水洗了把脸,在黑夜里挂着水珠,响起“嘀嗒”声。
她出来仍然是能感受到余下的痛感,没有力气支撑着她站立倏尔跪倒在床边,瞬间蔓延,头痛欲裂,她跪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努力的想要降低那蚀骨钻心般的疼,奈何是无用的,她等着疼痛慢慢消散,眼前逐渐恢复清明,安蔚撑着床直起上半身,伏在床边,隔了好久想要站起来,跪了太久,双腿被压麻了,又跪回去,她忍着不舒服变换了一个姿势。
……
等到上床睡觉,才算是结束这荒唐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