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她打完点滴,护士给她拔了针,休息了一会儿,带她去做检查。
在病房里等着结果,随后她被喊进医生办公室。
安蔚拿到报告单的那一刻并未有太多的惊讶或震惊,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多大情绪,这项“意外的收获”无形闯入她的生活,毫无招架之力。事情在她意料之中,前几次的疼痛已经让她明白那种普通药物无法抑制的绝不是感冒带来的头疼脑热那么简单。
面前的报告和医生告诉她的很清楚。
脑瘤,是恶性,已经扩散。
她看着这张报告单和平时看到的任何一张纸没有任何的区别,平静的、冷静的接受这张写着令人生寒的病症的报告单。她现在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生病的悲伤中,在想之后的安排,例如,工作、生活……
医生的话还盘旋在耳边,在办公室内回响起,异常的清晰,“你不要担心,我们……”
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对多少像她这样的患者说过,听过便罢,当真就没意思了。
安蔚姿态依然保持得很好,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保守治疗我还有多长时间?”
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也因她的话而短暂的沉默了。
隔了会儿,才在安蔚的目光中开了口,“情况差的话……”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够了。”安蔚淡漠又轻缓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这话应该不是对他说的,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哪有人会在自己二十几岁时听到这样的消息的反应是觉得够了?
医生接下来的话,她都听着……从办公室里出来,迎面走来两位穿制服的男人,将她的东西归还给她,只是车子损坏惨重,还不了了。
安蔚和他们简单说明情况,拿好药和随身物品离开医院。
她从医院出来,烈阳炙烤,先去了最近的商场,要第一时间将身上那身换掉。
结账时,看了眼手机,信息已经堆积成山,有公司的,江漾的,江逸安的,江深的……
她将公司的全部回复。
又点开江逸安的看了一眼。跟她说到学校了,过后又发来一条到家了。
江漾的消息最长,她快速浏览一遍,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闲聊,她回复了两句,那边没有立即回复她,大概在忙。
江深的就是一条简短的添加好友的消息。
……
她回完消息按灭屏幕,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那身换下来的衣服她让店员帮她处理一下,从收银台转身之时,视线从店里面的镜子上掠过,额头上的伤头发遮掩不住,暴露出来倒不如这样还能少挨两句骂。
安蔚从商场出来打车回到公司。
此时此刻她的形象称不上好,容易引起别人的猜测。
郑灿进来找她签字,看见她的伤,“安总,您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照常在公司里忙到很晚,翻找车钥匙准备回家时,才想起来她现在没有车了。
她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车,她不再多做停留,从公司出来,决定在楼下碰碰运气。
在路上等了许久没有车,有的不接她这一单,手机上也没有其余车辆司机接单。
她正考虑要不要叫江逸安来接她,一辆车已经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降落,露出江深的脸,他坐在驾驶座含着笑意,在眉眼间漾开,却突然在脸上僵住,收敛,消失。
“你的伤?”
“没事。”
“让我送你吧。”
安蔚略微一怔,她家和江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不可能是顺路,公司也离得并不近,但也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江深倒是自己解释了,“我刚好在附近办事,碰巧经过看见你出来,想着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
安蔚没有拒绝,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再等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她道谢,上车,取消手机上的订单。安安静静的坐在后面的位置上。
江深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眉头一皱,再次问她:“你额头上的伤……”
“不小心磕的,不要紧。”她靠在一边,声音低哑。
虽然不可信,却没法反驳。
江深不擅长找话题聊天,尤其是这种时刻,慌张就容易做错事,他不想展现这样的一面给她。
带着这样的心理负担寻找话题。
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安蔚并不想多说话,很知趣的没有打扰。
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开车将她送回到家。
“谢谢。”抛下一声谢走了。
对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再见。”
江逸安听见动静,知晓是她回来了,当他看见安蔚额头上的伤,很明显的表现出不悦,“姐?”
绿茶在她边上晃悠,她也只是有气无力的摸摸它的头。
它这几天养在家里,身体好了不少。
抬手看似摸了摸伤实则不经意的挡了一下,但改变不了什么,她扯出刚才随口找的理由搪塞过去,“弯腰捡东西抬头不小心在桌角上撞了一下,磕到了,没大问题。”
被撞成这样还能轻松的说出没什么的可能只有他姐了。
他试图理解并脑补是怎么个不小心法才会把自己撞成这样。
江逸安只有在自己占理的时候,才会特别有底气。
他还想要问问她,安蔚已经从他旁边经过,“困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进房间关上门,才自己关灯上楼。
但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一阵车子远去的声音。
安蔚回房间从包里翻出药按照医嘱吃了,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倒在床上很快睡过去。
夜阑人静,露雾重重。
很沉很沉的夜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许许多多的事的场景,很乱,无法言说,却很清晰,真实。
跨越了时间,回到最初的样子。
梦里,她看见市中心的老洋房,花园,阁楼……
从模糊到清晰可见,画面在这里突然停止。
她看见她的爸妈在阁楼上吵架,吵得很厉害。
那是很多年前,安蔚很小的时候。
有声音,是一男一女吵得不可开交。好像很近却又那么遥远,隔了二十年之久,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淡化,可是翻捡出来仍记忆犹新。
画面里,小男孩躺在婴儿床里,小女生稚气的声音轻轻的,幼年的安蔚在哄弟弟。场面温馨,忽的听见“砰”的一声,从楼上传来的,安蔚和小床上的逸安被吓到,霎时放声大哭,她安抚好弟弟。年幼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楼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走到楼梯口声音开始变得很近,越往上走,她的心跳得越厉害。
依然听不清内容。女人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忽的,她听见清脆响亮的一声,谩骂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道男声带着警告意味,还有愤懑,“住口!”
她本能的快步向楼上跑去,嘴里呼喊着,“妈妈,妈妈。”
没有人回应她。
接下来是一阵手忙脚乱——安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在同一时间,江烟的哭喊声响彻云霄,跌跌撞撞向楼梯之下的那个小女孩跑去。
恐惧感遍布男人全身,浑身战栗。
“安安,安安!”她跪在一边,不敢伸手去触碰她,“快叫救护车!快啊!”
救护车很快到来,将人送上救护车。
画面切换到医院,她进了急救室。
室外,是男人和女人的身影,此刻他们停止了“战争”站在同一条线上,但却没有消弭他们之间的隔阂。
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站定,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沉重而有力量的巴掌。
“混账!”
“老爷子。”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发出。
男人的脸被打偏过去,立马显现出痕迹,嘴角破裂,鲜血流出,混着腥味流进嘴里。
脸上麻木的,疼痛的感觉让他无比清醒。
“爸。”
那只手高高的举起,止不住的颤抖。
此人正是安蔚的爷爷,安泊清。
刚听闻这个消息,脚步不停地往医院赶。
就在刚才的楼道里,安蔚听见响声既恐惧又慌张的跑上去,二人在争执中,男人一用力,站在楼梯边缘的安蔚没能幸免于难。
从楼梯上滚下来,不省人事。
两人争吵的原因是,安卓阳在江烟孕期出轨,知道自己是犯下错误,但他还是爱着江烟,便想要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可是没有纸包得住火,事情还是被江烟知道了,在江逸安刚满月之时,两人大闹了一场。
男人低垂着头,不躲不避。
高举的巴掌并没有落下,绕开他到另一边,一行人在外面漫长的等待。
……
月光凄清。
终于,顶上亮红色的字体暗沉下来,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回病房观察。”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
更深露重,染了几分憔悴。
一双眼睛平静睁开,在浓浓的夜色中,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
她打开了床头灯下床重新进了浴室,一阵水声停止出来,难以安眠。
站在窗边,看着前面在夜色之下的景观。
又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站着一动不动……
人躺回床上,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波澜。
时间流逝,双眸微合,夜才算静下来。
安蔚睡过头了,难得一见,她的闹钟在响了几次被她无视后没了动静。
江逸安从楼上下来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还以为他姐不在房间。
“莫姨,姐姐什么时候走的?”他问道。
绿茶从厨房出来,勾着他往安蔚的房间去。
莫姨端着早餐往餐桌上摆,“没有吧,我早上起来没看见她。”
他抬眼往墙上的钟表看去。
江逸安:“??”
他开门看了一眼。
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她房门前,没有直接推开门,他先敲了敲门,“姐,姐?”
里头有微弱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