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生死灯
河边经常有人来钓鱼或者洗衣服，所以有一条被踩出来的泥路，两边的草也被人压了下去，所以视野还算是开阔。
大晚上的，一行人抬着棺材打着手电筒走在草木间，伴随着家人的哀泣，到底还是有些阴森的。
“哗啦……”
河边风大，因为是往下的坡，河水有些湍急，冲击在边上的草泥地，水花四溅。
“听这响，是要涨水啊……”
小波舅舅力气很大，抬着棺材还能跟我们聊天儿：“你们注意点哟，涨水了危险很，这河里每年都有不听话的丢命，今年怪了，咋这么早就涨水了……”
风燕燕好奇：“往年都是啥时候涨水？”
“下大雨都不一定能涨起来，而且得七月份去了。”
走着走着，我的鞋里都已经进了水，小波舅舅们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额头还冒了冷汗。
“就这儿，放下棺材赶紧走，不要回头看，有人叫也别回头，直接走回家，队伍里多人少人也别管。”
师父指着一处被水淹没得只剩小块冒冒的河沙堆，语气有些凝重地冲他们叮嘱，我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极有眼色地递上几张平安符。
“这个拿着，不用怕，也别乱走。尸身今晚我们弄好，明早鸡叫了你们再来抬回去。”
今晚这情况确实很不正常，普通人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有我的符和水灵，再加上鸦朝盯着，不会有东西冲他们动手。
但也难免有些捣乱的脏东西冒头，把人吓着就不好了。
小柳本想留下来看着小波大仇得报，被不放心的公婆拽着走了。
叔叔舅舅们把老人和小柳放在中间，给我们留了两只手电筒就匆匆离开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已经把刚才的小冒冒淹没了。
“是有东西在控水么？”
没外人在场，常宋也不再隐藏，滑出来变大身躯，头上两根羽毛警惕地竖起：“我下水看看，风燕燕你跟着神主不要乱跑。”
风燕燕乖乖答应：“昂，小妈你注意点，有什么不对赶紧回来。”
鸦朝把三只地羊鬼放出来扔到棺材面前，大庆直接被吓得瑟瑟发抖，连看一眼棺材都不敢。
其余哥俩一个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一个满脸茫然，打量着周边环境，逐渐慌乱。
“人、人是我哥杀的！跟我没关系！放了我吧……”
痛哭流涕乞求生路的是他，作恶不悔的也是他。
岁岁姐冷着脸走上前，纤细的手指拿着五角盘，还有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一捆木柴，仔细一看，还是桃木的。
刻满符文的烛灯绕着哥哥的脑袋转了一圈，烛芯忽而无火自点，豆大点火苗一颤一颤的，火焰一闪便成了幽幽的绿色。
“嘿嘿，就这啊？挠痒痒都不够！”
他刚开始还瑟缩了一下，发现自己没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以为就这样了。
岁岁姐没理会它，只是把手里的烛灯递给我，指着小波的棺材：“央央，你提灯以逆行山水位走一圈，记住，最后一步一定要落在小波的头边。”
我愣了两秒，然后连忙接过来，这东西一到了手里，我才知道它有多沉，险些拿不住。
“这东西啊，叫生死灯，生死一念间。专门用来对付换人家肉身，害人家魂魄不得安生的脏东西。生与死是无法比拟的重，央央，你可要拿好了。”
岁岁姐笑意盈盈地说着，我心头涌动难平，握着生死灯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好。”
耳边水声渐急，我看着灯里闪动的幽绿火苗，沉心走动。
山水逆位，生死轮转。
最后一步停下，我低头看着棺材里的小波，他的表情似乎比刚死那会儿更放松了些，然后肚子处忽而涌动，泥沙蔓延出棺。
没有伤口，没有血腥。
只有我手里的灯符在扭曲爬动，像是正在运行的机器，灯坐灯身相逆轮转，我甚至还能听到内部的机械零件摩擦的声音。
但刚才还颤动不已的灯苗此刻却巍然不动。
“呃、咳咳、呃啊……”
地羊鬼里面的哥哥忽然蜷缩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往他喉咙里灌，干瘦的脖子短短几秒内变得胀大，连黑色的老僵皮都给撑开了。
本就干瘪勾着的身体已经缩得像个奇形怪状的球。
我仔细一看，原来往他喉咙里灌的东西，正是从小波棺材里流出来的河沙。
“不……不要……不是我干的呜呜呜……”
大庆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傻了，黄色的眼睛泪汪汪的。
可没人理他的事后悔意。
河沙流得差不多了，我心头微动，吞了口口水，往埋内脏的地方一看，果然，只剩下一个沙坑。
小波的肚子已经恢复了正常。
哗——
幽绿的火焰从哥哥的身体内部开始燃烧，没有半分灼意，他却痛得满脸扭曲，一声哀嚎都喊不出来。
直到最后变成一堆灰。
似有微风轻抚而来，掠过棺材。
风燕燕扬声高喊：“魂兮——魂兮——归故乡——”
声音在空挡的山林间，伴随着水声回响。
最后盖上棺材盖，就算完事儿了。
师父点点头，似有欣慰之意：“剩下两个，我通知了上面的人，他们很快就到。现在——”
“安鞠和陈小香在对面，还有很多蛊魑。”
师父话还没说完，鸦朝忽而低声打断。
闻言，我们动作极快地把手电筒关掉，把两只吓傻的地羊鬼藏起来，免得他们吱哇乱叫。
与此同时，崔翠翠惊声道：“陈小香带了好多人回来！”
水面缓缓浮起一只长长的身影，正是刚探路回来的常宋，头上两根羽毛沾了水，变成了两根干巴巴的签儿。
“对面灌木丛里有一条隐藏得很好的水路，不知道通往哪里，”她大概是赶得急，说话还有些喘，蛇信子一颤一颤的，“我本来想缩过去，但水上水下都有人，还有那些怪东西，不仅是地羊鬼。”
因为中午睡觉之前往安鞠和陈小香身上打过记号，所以我和鸦朝能发现她们在水上。
至于水下……那边不知道是不是阴气太浓重，水灵都不愿意过去，所以暂时不知道那边的情形。
虽然说是对面，但距离我们其实还是很远的，至少在树林的遮挡下，只能看到那个山尖尖，可见常宋的速度有多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