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警告
快到零点的时候,夜里逐渐起了风,明月也被随疾风聚拢的乌云盖住,本就朦胧的山林轮廓,只剩下未知的黑暗,风吹在脸上,还带来了些许水意。
小波家的吹打九点不到就已经结束了,有被吓走的老先生在前,村民们能留下来帮忙的都是亲戚,九点一过,小波爸妈便感谢着将人送回去了。
只有几个力气大的舅舅叔叔留下来,等着抬棺材。
他们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凶相,但与我们说话却是意外地温柔客气,就算看我们是一帮年轻人,也没有丝毫轻视。
“小伙叽啊,你年纪轻轻不读书干这个哇?”
小波舅舅怕晚上大家伙饿了没力气,热了下午的大盆饭菜过来招呼大家吃,看风燕燕吃得香,他一脸欣慰地笑了。
风燕燕吃着汤泡饭,闻言吞下嘴里的汤,才笑着回答道:“没办法,我条件不好,没读。”
“噢噢,没得事,三百六四行,行行出银才嘛!你好好学,以后能成大师的噶!哦对了,你们待会儿……要多少哇?”
小波舅舅压低了声音,表情也变得有些纠结,有话又不敢多说的样子,风燕燕摇摇头:“我管一顿饭就行啦,他们要咋收是他们的事儿哦,我不管的哦叔。”
小波舅舅闻言,又看向我们,我又看向师父,师父面无表情,抬手比了个八:“我们几个,一人八十块钱。”
我不知道师父对于这种东西是怎么算的,但他从来不要多——要得多的都是大生意,上头给钱,还能大胆地谈价格。
小波舅舅闻言咋舌,手里的筷子都给惊掉了:“八、八十?!一共不到五百块哇?你们不是都抓到那个鬼妖了咩,这点钱,够不够哦……”
我按了按自己滚圆的肚子,点头:“够的啦,多的我们也不要。”
啊,虽然不是家里的饭菜,但口味相似,还是忍不住多吃了点。
至于风燕燕那份儿钱,其实是帮常宋要的——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没能出来吃饭。
正说着,风燕燕忽然直立起身子,表情严肃,两手攥紧,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与此同时,我身后的鸦朝也突然抬眸看向黑蒙蒙的远山,眸中寒意骤起,凛然阴戾。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在绷紧——吃太饱了,被他长臂箍住的肚子是最先感受到勒的。
师父鼻间哼出短促的气音,低得像我的错觉。
风大了。
分明没人说话,甚至连走动都不曾有,身边还是那些大叔低低的讨论声,然而气氛却已截然不同,逼仄的气息无形间将我们拢进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里,我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缓了。
有东西在躁动,阴气极浓,浓烈到我甚至分不清它所在的大致方位。
岁岁姐拨动五角盘的动作都停了,抬头看了眼天空,好看的桃花眼微眯。
“唳——”
魂渊中高冷的鸱鸟忽而低鸣,声音幽沉,周身的赤色火焰都灼人了些,十足的示威警告意味。
于是那躁动的阴气忽而便淡薄了下去。
这可不行!
我立马闭眼沉入魂渊,站在鸱鸟面前,皱眉警告:“不许再叫了!都被你吓跑了我们怎么抓?”
它冷冷地睇着我,高傲又嘲讽地扭开了头,甚至还想再张口叫一声。
我竖起手指头:“老子数到三!一!”
它动作僵住了,脑袋依旧维持着倨傲的弧度,不过赤色的火焰倒是恢复了正常。
果然,不管是谁,对于威胁意味浓重的倒数都是会怕的。
不过这么看来,这货还算是能交流的!
想到这儿,我心里也高兴,这一高兴就跟它唠起来了:“哎,你家乡到底是哪儿的?你真是神鸟?”
它干脆闭上了眸子。
我也不生气:“外面那东西被你吓一声就退了,你这么厉害呢?”
它依旧没睁眼,但火红羽毛覆盖的胸脯微微挺起,尖喙往上抬了抬,像是在说:就这?
啧,瞅你那不值钱的样儿,随便夸一句就要绷不住了。
之前跟它聊天儿,人家都不带听的,一看见我不是甩翅膀就是想冲过来打我,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竟然找到了点有用的沟通方式。
“哎呀,可惜,”我拍了拍手,突然满脸遗憾,“也不知道你多久没现世了,外头那些怪物啊恐怕都不知道你威名,你看,区区一个无名小喽喽都敢出现在你面前!估计吧,也是想来抢夺我的身体,要不我去找它们签订契约算了?反正你也不理我!”
最高端的鸟,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激怒方式。
果然,它听到自己被无名小卒挑衅,骤然睁开了眼,又听到我说找别人签订契约,浑身火焰骤然如山洪暴涨涌动!
我竖起手指,它憋住了叫声,但翅膀却扑腾得更加厉害,连捆着它的白紫灵气绳都被挣细,全然变成了赤色。
我却点到为止,朝它摆摆手:“我考虑考虑,您自己玩儿吧啊!”
说完,潇洒离开魂渊,任由它把我的魂渊折腾得水花四溅——反正扑不到我。
我好心情地睁开眼睛时,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我,风燕燕更是捏紧了常宋,躲在鸦朝身后。
鸦朝看我笑得开心,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许:“你去逗鸱鸟了?它还是不肯交流?”
岁岁姐不懂,低声问师父什么是鸱鸟,师父目光复杂,摇摇头啥也没说。
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喝了口茶水把刚才的事儿说了,鸦朝好笑道:“还是个经不起激的。”
风燕燕冲我竖起大拇指:“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何方大神,但刚才都把我小妈和蛇冢主惊动了,你还敢损它!牛!”
常宋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都有些抖:“没、没事了吧?”
“没事了,它要闹也是闹我。”
师父闻言,只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往堂屋里走:“走吧,渡央,你去引棺带路。”
师父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能锻炼我的机会——虽然引棺带路的目的我不知道,不过听他得而总没错。
鸦朝陪在我身边,给屋檐下坐着聊天的几个大男人使了个眼色,然后齐齐走进去:
“时间到了,起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