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阴天，乌云，细雨。
林皙宁坐在村口的石凳上，抬头望着沉甸甸的天色。
坐在她不远处的，还有三五个老人，此时正在闲聊。
“今年的梅雨季比往年要迟。”
“对啊，好久没下雨，庄稼收成也不好，下半年可怎么办啊。”
“哎，老林，你闺女不是回来帮忙来了？”
“嗐，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
林暨摆摆手，慢悠悠地起身，看向依然在原地坐着的林皙宁，吹胡子瞪眼道，“回家干活！”
“……是。”
林皙宁条件反射性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眼前的景象无形中与记忆一角重叠。在她儿时的许多个午后，爷爷都是这样，看见她偷懒时说的话也差不多。
这大概是她上学前的记忆。
不久之后，爷爷因一场重病去世，她被安排到好友雨洛家生活，一直到那起意外发生，中间足足间隔有十年。
现在再看到记忆中苍老的亲人，她多多少少有点感慨。
不过，再感慨，眼下的情况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村里最近要来一批客人，嗯，你负责招待一下，确保大家玩的尽兴。”
林暨咳嗽两声，不经意地提起，“应该是七位，马上就到了，你带他们去住村里最好的旅馆。”
“为什么？”
“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老人突然开始剧烈大喘气，手哆嗦着指向前面，“就带他们去那边，知道吗？”
哪边？
林皙宁疑惑地看向寸草不生的荒地，眨了眨眼，又扭头看向老人。
“还有，家里最下面柜子的夹层你可以撬开看看，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的话。”
林暨慢吞吞地往前走，一边对她反复交代，“这六……不，七位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千万不可怠慢，明白吗？”
“嗯。”
眼下似乎不是个插话的好时机。林皙宁点点头，表示记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老人冷不丁停下脚步，转脸看向她，皱纹密布的眼角挤成细缝，透着诡异又陌生的冷芒。
“他们会住几天？”
“七天。”
天色骤暗，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雨滴在渐渐变大，打在身上生疼。
林皙宁跟在老人身后回到了家。林暨打开门后，一个人去了后院溜达，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的意思。
见状，她洗干净手，生火，煮了锅面条当做晚餐。
过去没有人管的时候，一日三餐往往需要她自己解决，厨艺倒也磨砺得马马虎虎。当然，还有去好友家蹭饭这个选项。
不过现在，蹭饭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望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幕，没来由有几分恍惚。
这只是从她记忆里复刻出来的“幻象”，并非真实。
况且她也不想把过去发生的事再经历一遍。有些东西，兀自堆放在记忆的角落就好。
“咣当！”
院子里似乎传来东西掉地上的响动。
她放下碗，跑出去。只见大门被吹的晃晃悠悠，门栓不知怎么开了，发出刺耳的嘭响。
她又把门关好，拿杂物堵住。
回屋时，林暨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饭，坐在她对面狼吞虎咽。
老人像是许久没吃东西般，张大了嘴。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喉咙完全没有做出吞咽的动作，碗里的面条也一点没少。
这样诡异的情境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像一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
“我饱了，出去走走。”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不拿把伞吗？外面还下着雨。”林皙宁随着起身，却见他挥挥手，慢慢悠悠地向雨雾走去。
那碗面条已然凉透。
她试探着伸出手，被碗边的寒意冻的打了个寒颤。
脑中忽然想起她刚才把门给堵住了，单凭老人一个人的力气恐怕很难推开。
可等到她急急匆匆跑到大门前时，早已没有人影，但门还锁的好好的。
“已经走了吗。”
她举着伞，在狂风沙沙声中缓步退回屋里。
……
晚上九点。
林皙宁在屋里逛了一圈，特别是翻了翻小时候的物件，相册、日记本等，更加确信这是她六岁左右的记忆。
因为在爷爷去世后，这间老屋就被父母处理掉，她再也没回来过，连带记忆都有些模糊。
“柜子夹层……”
说实话，她是有那么一丝好奇。就算是小时候，她也很少翻动家里的物件，更不会想到柜子夹层里居然藏有东西。
“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她更好奇老人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若是生死攸关的危险，再跑回来把夹层撬开肯定都晚了，早已回天乏术。
如果是别的……什么样程度的事情才算麻烦？
简单洗漱过后，她倚在阴暗逼仄的小床上，闭着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进入影片以来未曾谋面的赫连雯，同为主角之一，而且还是资深者，她的身份定然有分量。加之要来的客人有七位，那么，她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员？
“哗啦啦——”
雨点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大，打断了她的思考。
林皙宁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捂住，努力忽略耳旁的杂音。
她所不知道的是，汹涌的雨水随时间推移自发汇集到了某处，在那形成奔腾不息的黑色河流。
绕着山，在远处消失。
村里的老人们皆是神情呆滞，如同一具具僵硬的活死人般，佝偻着背，步履艰难地向河流走去，好像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们，又于刹那间被湍急的水流吞没。
等到第二天早上，村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和即将远道而来的七位“贵客”，以及遍地的空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