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贰过也
周末的时候，海杰过来了，李动终于结束了他烧饼就白水的淡味儿生活。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动说起老大和他讲的事儿，让海杰回去后帮他投投简历。海杰点了点头，说：“他们公司挺大的，叫‘我家房产’，在北京有好多店呢。你这些天没见过？”
“见过。我也不知道他就在那个公司。唉，我见过好几个‘我家房产’，老大也没说他在哪个？”
“那是个连锁的公司。你来北京前，他跟我和小程说过。他不在那些门店里，好像是在哪个区的管理中心里。”
“我上次忘了问他了。”李动想起这个名字觉得挺可笑：“‘我家房产’？我家要有那么多房产，还用成天跑来跑去的？这名字真操蛋！”
海杰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李动，人家的名字你有什么不忿的呢？你忘了上次的事儿了？做好自己的事儿最重要，我们还没有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人家那么大的公司。”
李动一惊，觉得媳妇儿说的对，自己这一个星期的烧饼吃的又有点心理失衡。于是点点头说：“嗯，最近不顺心的事儿多，又有点犯病。”端起杯喝了口啤酒，接着说：“我原来觉得自己内心挺强大的，结果来了北京以后发现自己老是叽叽歪歪的，跟个娘儿们似的。”
海杰白了他一眼，说：“娘儿们怎么啦？叽叽歪歪的不都是娘儿们。”
“我说像，又没说是。”
“那就更加的错误，你已经预设了叽叽歪歪是女人的基本特征。但实际上，叽叽歪歪的大部分是男人。你为什么预设女人都叽叽歪歪？你是不是见了几个叽叽歪歪的女人？说，你这个星期到底见了几个叽叽歪歪的女人？”
这就证据确凿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上哪儿见那么多女人去？”
“还敢说‘那么多’？”
“路上见的不算吧？我这天天扫楼，净见人家公司前台了，你见那个公司的前台是男的？除了你，我一星期只和女人说过一句话‘你好’，然后就被赶出来了。我倒是想多说两句话，可人家不听呀。她们一点都不磨叽，往外撵人那是相当干脆利索……”李动还想说，却发现海杰在笑嘻嘻的看着他：“笑什么？”
“反正从今以后，咱们家叽叽歪歪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嗯，我保证咱们家以后没有叽叽歪歪的人。”
说着，两个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李动感觉只是眨了两下眼就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再有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李动估计自己年前开单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这两周人们都能拿上年终奖，估计心情应该都不错，遇上扫楼的可能就没有那么苛刻了。所以，李动决定这个星期努努力，多跑几个写字楼，争取多攒几个客户为年后开单打个好基础。
前三天还比较顺利，发出去不少名片。有两家公司的态度还不错，出来个经理跟他交流了一会儿，详细询问了他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并且表示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从这两家公司出来，李动感觉腿都是飘的，这是两周来头一次有人对他的名片作出回应。他深深感激那两个经理，内心认定了这两个人一定是他的贵人。他心里发誓，谁要是交给他第一单业务，他一辈子把对方当恩人敬着。李动觉得自己的劳动没有白费，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
周四上午，他精神抖擞的走近了一座写字楼。刚进楼门就被一个保安拦住了：“先生，您找哪个公司？”
李动的眼睛向水牌扫去，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保安见他在找水牌，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你找谁？”
李动只好随便编了一个公司的名字。保安挺直了身子，戏谑的看着李动：“扫楼的吧？这儿没这个公司，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李动见没骗过人家，也没多话，转身向外走。就听见那个保安和同事说：“一看就是来扫楼的，还编个公司名骗我。贼眉鼠眼的，装不成白领。”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
李动大怒，回身盯着那个保安。保安满不在乎的斜眼看着李动，说：“怎么啦？你还有事吗？”李动压住怒火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楼门。
他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里，坐在椅子上运气。
他发现越是小人物，越是看不起别的小人物。虽然很多被他敲过门的公司都表现出了反感的情绪，但并没有人直接对他恶语相向，最狠的话不过是“我们公司不需要，请您以后不要再来了”而已。
但恰恰是楼下的保安让他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了一个陌生城市的恶意，直到今天，直接给予他人格的蔑视。这种蔑视将昨天那两个陌生人给予的信任和温暖击的粉碎，他认为即使自己在这个行业成功了，那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而不是来自于别人的帮助，更不是别人赐予的恩惠。
李动并没有让出离愤怒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他只是安静的坐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脚冻木了。李动缓缓站起来，跺了跺脚，一看时间快到中午了。他俯身拿起包，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到了公司的楼下，李动整理了一下情绪，他不想让同事看出自己的沮丧与愤怒。
“中午多吃点，和他们瞎侃一会儿，下午一定能有好收成。”李动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然后走进了电梯。
小眼睛和司机老王没在，其他人都在看报，等着午饭送来。见李动进来，建斌和他打了个招呼：“回来啦？上午怎么样？”
“还行，扫了两个楼。”李动笑笑说。正说着，饭送到了。李动一看，今儿的菜不错，四个荤的，两个素的，还有一个汤。
因为老板还没回来，所以大家只是铺好报纸，打开饭盒把饭菜摆好。之后，李动也和大家一样，拿起报纸等着小眼睛他们。
办公室很静，只有翻报纸的声音。
这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随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眼睛带着风就闯了进来。然后，看都不看大家，一把推开里屋的门，站在桌子前面运气。
片刻之后，小眼睛脱了外衣，从里屋走出来看着午饭继续运气。大家茫然不知所措，都站在各自的桌子前面发愣。
突然，小眼睛大吼一声：“就他妈知道吃饭。你看你们一个个的一天天都在干什么？这个公司就是我一个人的吗？啊？一天到晚就遛我一个人，是吧？”然后盯着陈洁说：“你的任务完成了，是吧？那你上个月的任务呢？上上个月的任务呢？公司不说你，自己就没点儿自觉性吗？”又对建斌说：“整天迟到公司说你了吗？电话打成了几个？我让你要他的总结你要了吗？”小眼睛一指李动，恶狠狠的说：“整天看报，比我都悠闲！我请你来公司就是请你来看报的吗？”然后走到办公室正中，对所有人吼叫：：“吃吧，都他妈的吃饭吧！多会儿把公司吃塌了算完。”说完进了财务室。
几个人胆战心惊的走到饭桌前准备吃饭，就听小眼睛说：“王姐，点八百块钱。”
李动心里一动，放下筷子，回到自己的桌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小眼睛一步就从财务室跨到了李动的面前，“啪”的一声把钱摔在桌子上：“李动，吃完饭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