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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卷二·一关于船长的故事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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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0年6月25日,晚七点,夜。

    恩赐菲尔德北外环区的某个废墟深巷中,平日无人的小屋里,响起了令人不安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无人应答。深棕色的门上满是裂痕和脏斑,门闩一震一震,吱呀不安,摇摇欲断。与此同时,门外的敲门人似乎越发不耐烦,手法变得粗暴而无礼。

    每一次重重敲下,门的变形都清晰可见。

    咚!咚!咚!咚!

    嘭!

    门闩在一声过大的响动中崩开,生锈的组件和钉子叮叮当当落在地上,门板一下子飞到另一头狠狠砸在墙上。空白的框里站着一位不大不小的少年,黑色长发,黑色风衣,面容清秀而阴沉。

    他两手插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厌世的眼神仿佛诉说着世间的无奈与不公,却又对之无可奈何。

    这位年轻的来访者似乎并不对弄坏门一事感到抱歉,探着脑袋往里朝——房间并不狭小,但整体阴暗而杂乱,过于多的旧家具陈列让它变得异常拥挤。光是眼前就有一张大桌子、四张小凳子。桌面上有扁圆柱形的长热炉,上面放着类似于陶制的水壶。与门相对的墙面整齐地排着四张床垫在地上,各自有一床被子,花色各异。

    小地砖参差不齐,这儿缺一块那儿缺一块的,露出了下面的沙地和岩石。而墙面更是灰尘青苔共生,缝里生出杂草。

    ……破败。少年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词汇。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相信,自己不会白跑一趟。

    这个想法在下一刻得到了应验,正当他往里踏出一步的时候,一把赤红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紧紧顶住他的喉结。

    “别动,别看,回答我的问题。”

    声音从侧边传来,持剑人就站在他的身侧,掩身于黑暗中,而且听声音也是个少年。

    “持赤红长剑的少年……你是米利杰利。”来访者并未感到任何惊慌,甚至非常悠闲地说。不过他也没有转头,甚至是闭上了眼睛来表示自己的来意。

    “你是谁?”

    “委托人。我有事儿找你的老大,‘船长’,他才是这里管事的吧?”

    “我也一样。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重要。”来访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那个笑容稍显稚嫩。闪电刺穿夜空,阴影投入房间。淅淅沥沥雨声里,少年湿漉漉的长发一点一点滴着水,点缀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这个活很大很大。看在我们差不多大,还都有东国血统的份上,能否告诉我‘船长’在哪呢?”

    “与你无关。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啧,和你说话效率真低……我真不该来的。”来访的少年挥手拨开赤红的长剑,慢步走进了房屋里,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了。

    那把剑并未拦住他。来访者一转头,便看见了那个持剑的少年:

    短短的黑发,典型的东国人面孔,一张比自己还要稚嫩的脸,生的像个姑娘似的优柔寡断。那张可爱的小脸正盛着惊讶的神情,因为他竟用长剑架着自己的脖子,一副要自杀的样子。

    来访者很享受地看着这幅场景,感到有趣,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哈。”短促的一声笑,换来的是质问: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显然,这位米利杰利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差点不受控制地给自己抹脖子。

    “我只能告诉你,最好不要对我产生‘敌意’,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我会在这里等着,直到‘船长’……”

    “你找我?”

    闪电又一次击中大地,点亮乌黑的天空,抹黑了门口的人影。那是一道高大坚毅的人影,黑白伴生的头发与胡须,足见他的年龄阅历。而浑身上下精良的皮甲和武器,更是道明了此人的身份:

    一名技艺精湛的佣兵。

    待到闪电消失,他的面容在雨夜中逐渐清晰:北国人坚硬而立体的面庞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疤和伤痕。那暗藏狠劲的双眼,有一只是彻底暗淡、失去了颜色的,另一只则是漂亮的琥珀色,与凶狠的面貌格格不入。

    坐在屋内的少年终于是稍和颜悦色了些,站起身来走到“船长”的面前,从兜里伸出了一只骨感的手掌:

    “你好,船长,久仰。”然而他的表情依然厌世,语言中的“久仰”压根没体现出来。只不过,高大的“船长”依然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接下来,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谈谈。”他扫了一眼米利杰利,又将目光移回船长的脸上,淡淡道:“我叫魏午,你可以叫我‘使者’。”

    “使者”?米利杰利愣了愣,归剑入鞘后沉思数秒,凝视这不速之客。这半年里,他们接过许多的单子,都是一个自称“使者”的人发布的。那些委托,从一开始的测绘恩赐菲尔德地下工事、探索周边城区的遗迹,逐渐变成了杀人截货、帮派斗争,实际上已经大大跨越了船长的底线。

    然而,这个家伙同时给予了他们庇护……用不知何种手段,保护他们免遭西西弗斯的众多仇家侵害。作为从西西弗斯众脱离出来的小团体,“船长”身不由己。

    船长沉吟半晌,松开手绕过了自称魏午的少年,到墙面最左边的床垫那里蹲下,从下面抽出了几张大钱。

    “小米利?这些钱给你。阿花还有长条,一直想去中环区玩一圈吧?今晚不用回来了。”

    “……老大……”

    “买点好吃的好玩的,换身新衣服也是好的。”

    “老大!他怎么……”

    “去。”

    船长没有多说,只是轻轻一个字,便堵住了米利杰利的所有思绪。他有预感,一种非常非常不详的预感,就像那个“使者”一样的不详。

    米利杰利低下头,走到船长身旁接过钱,蹑手蹑脚离开了小屋,轻轻合上了门。

    屋外是雨夜,或许中环区很多地方都已经关了,没有什么好玩的了。这间小屋子位于深巷的尽头。角落倚着一柄长伞,他便坐在长伞的边上,看着屋檐上滑下的水滴。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多。往年的恩赐菲尔德,一年都难见两三场,夏天就更别说。然而今年光是上半年,就已经下了两场雨,虽然不大,但能带来清新的空气,洗刷沙尘和废墟的味道。

    远方的内城区灯火通明,似乎下雨一点也不干扰他们的运行。米利杰利在屋檐下,遥望着内城区逸散的光,心中莫名寂寥。

    自从父亲死后,他有多久没有主动接近内环区了?那不过是一年前的回忆,在他心里确实那样的遥远。一年间,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变成佣兵,被“剑”选中、杀死救命恩人、脱离西西弗斯……

    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日期,其实都不远,但就是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去玩一场吧,他这样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回忆曾经的日子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如此想着,年轻的米利杰利站起身来,抓起身旁的长伞,撑开了走进小雨夜中。远处巷口,“长条”和阿花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他们回来了。

    那个红发的女孩远远就招着手,脚下快步飞奔,一下子就到了少年跟前:

    “小米利!”

    “你没打伞。”他说。“会着凉。”

    “是吗?我觉得不会。”女孩叉着手,仿佛真的永远不会着凉,也永远不会生病一样。她身上穿着轻便的布衣,护甲都没几片,腰间仅仅绑了一把弯刀,拳头上有指虎。绑成丸子头的红发沾了水,湿漉漉的。

    或许是雨的少见,让女孩如此自信。

    “着凉的意思是变得不舒服,鼻子会堵住,嗓子说不出话来,很难受。”

    “那不就是感冒吗?我也不会。话说你在这干嘛,不进去吗?在等我?”

    “是。”

    “喔……真的?”

    “老大在里面谈委托,让我们拿着这些钱去中环区玩,一晚上不用回去。”

    米利杰利张开手,里面攥着好几张百恩的钞票,还有一张一千恩的。作为零用钱来说,这可太多了。不知为什么,他隐瞒了委托人报上的自称。

    然而女孩并没有看他,而是自然望进了屋子,有些差异,有些阴沉:

    “那个‘使者’?”

    “是的,虽然不知道怎么找到的……”

    “……又要换地方了。”女孩轻轻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有点像不敢大声的埋怨。

    米利杰利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那张有些孩子气的脸。阿花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把什么事情都看的很简单。

    “算了,换就换吧!正好这里我也住腻了。不过,不能进去给他一拳也真是遗憾。”

    不过看的简单未必是件坏事,米利杰利想。至少她总是很开心,不是么?远处的长条也走过来了,瘦瘦高高、带着眼睛的样子,还有那副萎靡的神情,总让人觉得他会劳累过度。作为一个佣兵,他身上少见地没有什么肌肉,整个人像竹竿一样精瘦。

    他问:“意思是说,我不能现在进去睡觉?”

    “我们可以去中环区的旅店住一晚,在那之前还可以找点吃的,中环区也有些不比内环区差的餐厅,全天营业,听说。”

    “不,我现在就想睡觉。老大不让我们进去的话,就让我去旅店吧,现在,马上,出发。”他发出疲惫低沉的声音。

    显然,长条是不在乎那么多的,他只想睡觉。米利杰利想,或许这样也是好的,至少每天都有事做——把睡觉看的很重要的话,白天的事情再多都显得有意义了。

    “好啊,出发出发!我要去吃烤四足!”

    “先让我去睡觉。房间订好了你们俩自己玩去。”

    “扫兴诶,哪有你这样的?难得我们有机会去玩!平时一天到晚做委托,到头来赚的钱全都变成武器和药品了,多不痛快?”

    三个人挤在一把伞里,把米利杰利夹在中间。伞当然不够大,阿花和长条都有半边身子遮不住。米利杰利感到愧疚,可两人似乎毫不在乎这一点,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

    他回头望着小屋的破门,心中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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