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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没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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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什么?”韩岁明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

    纪历有点儿忐忑地嗫嚅道,“你不是为了照顾我吧?因为得管我,所以耽误了你……”

    韩岁明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又很懊恼,他不怎么高兴地蹙起眉,“瞎想什么呢?”

    “是瞎想吗?”纪历还不打算完了,“你别跟我说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事儿,那你就不对了!”

    我可对着呢!韩岁明在心里想。他不打算把这谈话继续深入下去,摆手阻止地道,“行啦,别琢磨没用的,干点儿正经事儿。”

    纪历觉得这就是正经事儿,挺正经的事儿,闻言也不高兴了,哼道,“那你以后别老问我想啥呢想啥呢,和你说你又不爱听。”

    韩岁明拿他没办法,只好叹息,“不是不爱听……纪历,你要是喜欢了谁,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我帮你想办法。”

    “啥你就帮我想办法?”纪历不满意韩岁明说大话,脱口就道,“你能让我不用手术就……”话没说完,他就猛然卡住了。

    韩岁明没有办法消解他的尴尬——话已出口,猝不及防,这样的直球除了接怎么做都会显得刻意,韩岁明知道纪历的意思,不用手术就完整起来和个正常的男孩子一样。

    韩岁明没有那个神通。

    纪历不小心泄露了心思,立刻羞赧起来,扭了头不看韩岁明。

    韩岁明觉得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他望着纪历的后脑勺,轻声问他,“你不是说都习惯了吗?你特别想……”

    “我不想。”纪历飞快地道,他强迫自己扭回一些身体,低低地哼道,“我就是说说。我是气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这样……喜欢谁呀?”

    “气什么呢?”韩岁明的声音也低,“是我问你吗?不是你问我吗?抽风似的。”

    “那你和我一样?”纪历像个小小的小孩子,翻来覆去地说,

    “你和我不是不一样吗?”

    韩岁明听得难受起来,他从这些话里听到了卑微,听到了自我放弃。“一不一样的怎么了?”韩岁明说,“纪历你记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想那么多。”

    “就你不想。”纪历嘟囔着道,“别人都会想的。”

    “我不想就行了。”韩岁明有点儿不由分说,“纪历,别着急想那么多东西。有我陪着你不够吗?”

    纪历又看看韩岁明,不说话了。

    有他陪着就够了。纪历觉得够了。可他能一直陪着自己吗?他正青春,正健壮,正美好正能干,说不定在哪儿就碰见了心仪的人。

    纪历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韩岁明要是有了别的人,他挣了钱就不给自己买冰淇淋吃了,就不会半夜给自己煮面条儿了,不会这么耐心的跟自己说话,不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给自己揉肚子了。

    他会想和那个人去过日子。

    韩岁明终将不会是自己的,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到。让人做梦都高兴的六千块钱其实和他纪历没有关系,和他的优秀不俗一样,那些东西都是韩岁明自己的,有一天他会和心爱的人分享,而那个人不会是纪历。

    纪历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觊觎没有权利侵占,甚至没有权利觉得高兴。

    不能再想了。

    纪历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哭了。

    韩岁明给他的眼泪吓慌了神,赶忙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给他擦,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韩岁明啊!”纪历突然哭得不行,他抽噎着说,“我为什么要变成个男的呀?还变成了这样一个男的。我是上辈子做了太监吗?我不要这样啊!”

    韩岁明的心一下扎进了无数根钢针。

    他疼得受不了,紧紧搂住纪历,把他扣进自己怀里,一边安抚的揉着他的后脑,一边用他的身体挤压着自己的胸腔。

    那里面太难受了。

    “我要是个女的,将来就嫁给你。”纪历哭得什么都忘了,顺口胡说,“我要是个正儿八经的男的,就不用把着你照顾我,放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男不女,嗯……什么都干不了。连个厕所都要在家里上。还绑着你,跟我一样,什么都干不了。你好可怜呐,韩岁明。我也好可怜。我好可怜啊……”

    “什么不男不女?”韩岁明突然不想忍耐也不想等待了,他很恼怒地想:去他的吧!老天也没收敛,我干什么还要装啊?于是,他使劲揉着纪历的脑袋,终于豁出去了,“你就是个男孩儿,纪历。你是个男孩儿,那怕什么呢?男孩儿你也嫁给我,不就成了?”

    “你净胡说。”纪历被他各种各样的好话给哄惯了,仍旧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继续哭着,“男孩怎么嫁?怎么嫁呢?”

    “能。”韩岁明笃定地道,“只要你愿意,就能嫁给我,不然我嫁给你也行。我们反正得在一块儿,嫁不嫁,谁嫁谁,都得在一块儿。”

    “你再胡说!”纪历觉得自己没法好好哭,使劲儿踩他的脚,也使劲儿推他。

    韩岁明不躲,也不让纪历推开自己,他偏头吻住了纪历。

    纪历懵了。

    他心情坏,躲在韩岁明的怀里哭得忘情,顺口瞎咧咧。瞎咧咧能舒缓情绪,抚慰他无处安放的烂情绪,可他没想到韩岁明会这样。

    不知道躲,也不知道去感受和体会,纪历就是发傻——怎么会这样了呢?

    韩岁明感觉到纪历的震惊僵硬,这使他慌张也使他怜惜,但他并没打算停止。

    韩岁明知道自己终究会吻纪历,就如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对纪历坦白,恳求他垂怜自己,赏赐以爱。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自己还不够强大,纪历还太小。可是他现在忍不住了。他把纪历拥在怀里,尽情地吻着,边吻边暗暗发誓:我要给你全部的真诚和温情。纪历,我要给你幸福。

    “你干什么呢?”纪历直到韩岁明气喘吁吁地停下,停了一会儿之后才知道问。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干什么这是?”

    “亲你啊!”韩岁明气息不匀,但是语调非常平静,“不是问

    我喜欢谁吗?不是要嫁给我吗?”

    “神经病啊你!”纪历气急败坏,恼得想咬韩岁明一口,“神经病!我就脆弱一下,你跟着发什么疯?我能嫁给你吗?我们这样……”他卡了一下,随即又大了声音,“这样是不对的。”

    是不对吧!韩岁明心里想,至少和别人太不一样。可是,管他呢?纪历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那他韩岁明也不想一样。

    “我没发疯。”气息平稳下来,韩岁明认真地对纪历说,“我上初中时就想这样了。那时你还读小学呢。我是个罪犯,整天觊觎你,惦记你……我身上都是罪孽。但是我没疯。纪历,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一点儿也没遗憾,我甚至偷着高兴来着。对,我就这么阴暗。我偷着想:你这么特别,就没办法和大家一样看看这儿再看看那儿的,将来就只能跟着我了,跑不了了。”

    纪历听得更加磕巴,“韩岁明你,你你你……”

    韩岁明看见纪历一劲儿地往后退,不想让他离自己太远,跟上去一步继续说,“纪历,我是趁你之危,你现在可以吃惊可以生气也可以骂我不是东西,但是我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想这样。不仅想这样,还想更多,更长久,甚至都想到了一辈子。今儿既然说开了,咱们也就都别装傻了。我给你时间消化,你好好想,讨厌吗?恶心我吗?烦我吗?”

    纪历给这一大串话砸傻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眩晕,跌到床边去坐着,大口喘气,不会思考了。

    韩岁明见状又忍不住心疼,放缓了语速说,“天又没塌,纪历,天没塌下来,不用这么慌!”

    坐了半天,纪历才又重新找到语言能力,他有点儿哆嗦,“韩岁明,你是不是……心里还没变过来?还以为我是个姑娘?不,不是以为,你心里头就还觉得我是个姑娘。”

    “变不变都行。”韩岁明不反驳也不分辨,只是笃定地说,“你是个姑娘时候我喜欢你。我从屯子来到镇上,很快就喜欢上你了。后来你不是姑娘了,但我仍然喜欢你。我确定。我现在清清楚楚的知道你是个小子,但我仍然喜欢……”

    “不要。”纪历使劲儿嚷了一句。

    不要喜欢。他心里有些痛苦的声音——这不对。不对的,不应该这样。

    韩岁明似乎知道纪历的心,于是逼问他道,“为什么不要?纪历你告诉我,咱俩这样会怎么的呢?会妨碍社会吗?会影响他人的生命安全财产安全吗?我们靠在一起相依为命,彼此慰藉相互取暖,怎么不行?”

    “相依为命不是这样。”纪历摇头,使劲摇头,“你,你亲了我……”

    “亲了又怎么样?”韩岁明还是说道,“着火了?塌楼了?纪历,没有喜欢做支撑,谁能长久的和谁相依为命?就是血亲兄弟,一奶同胞,就是纪鉴,他能吗?我喜欢你呀纪历,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喜欢你,我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抚摸……”

    “别说了!别说了,你别说了!”纪历使劲喊,他的声线里有命令也有了祈求。没别的办法,只能一劲儿地闪避,“韩岁明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呀?”

    “我没变。”韩岁明仍旧说了下去,“我一直就是这样,从认识你之后就这样。喜欢。那时候我们太小,还没这么多流氓想法,就是巴望和你在一起待着,可后来慢慢大了……我就什么都想了。纪历,我只是等着而已,只是忍着克制着而已。我想等你大一点儿,等你能自己明白,可是……今儿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想法,是客观存在我心里的东西,从前不能说,不敢说,现在我就说了。”韩岁明再度上前几步,他逼近纪历,伸手,要去搂人。

    纪历一个轱辘滚到床角去,吓得身体缩成一团。

    韩岁明怔了一下,他看见纪历惊恐的模样,有些挫败,“这么不能接受啊纪历?我就怕你这样,怕影响我们以后在一起过日子,所以什么都不敢表露。可是好难受啊!我日日看着你,朝夕相处,有时候甚至同床共枕,不能说真心不能说真情……把你供着,当个一个瓷娃娃似的,不敢使劲碰,我好难受纪历。我求求你,既然都赶到这儿了,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啊?真的不行吗?是真的不行吗?”

    纪历疲惫地垂着头,将脸埋进膝盖里去。他心里兵荒马乱,已经不会思考了。

    韩岁明等了一会儿,不见纪历出声,心里有点儿失落,可是纪历那样,也实在不忍心继续逼迫,他转身走到桌边去坐着,拿着笔,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

    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尴尬的对峙到深夜,都累了,就都合衣躺下胡乱地睡了。

    醒来之后的清晨是更没办法面对的清晨。

    两个人不得不起床,洗漱,准备上班上学。房间小,都活动起来的时候难免会脚碰着手碰着脚的,往常都会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高兴了就拍拍打打地闹将起来,可今天他们都尽量避免着触碰,谁也不出声谁也不看谁。

    或者应该说都不对视。

    韩岁明其实是看纪历的。他个子比纪历高了一头,垂下眼皮就能看清纪历蔫头耷脑的样子。他猜测纪历在后悔,后悔一时敏感一时忘情一时脆弱一时泄露了内心而惹出了自己那些反应。他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解决和面对,就会后悔。

    随手挖出了烫手的东西,不敢拿也不能扔,就会想埋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自欺欺人比清醒明白要轻松些。

    自我为难也比认真面对要容易些。

    韩岁明不悔。他早已忍得辛苦等得难受,如果必须有一个契机替他撕开那些裹住自己勇气的薄膜,那么这个契机来了,薄膜破了,他就不想再躲藏。他要芽苗出土,要他的情感见风见水能得生长,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把日子如常的过下去,有能力守着想不通的纪历,等他慢慢正视一切。

    他没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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