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肚子疼
韩岁明买了炸鸡薯条和两大杯圣代。
纪历一边美美地吃一边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这是鸡么？咔嚓咔嚓的，应该让我妈尝尝，得吓她一跳。这是土豆？土豆炸一下卖这么贵？不合适不合适！以后可别买了。嗯，冰淇淋好，好！韩岁明，这个比冰棍和雪糕都好吃，你说它咋这么甜这么软啊？哎，你也吃啊!等以后纪鉴再来咱也带他尝尝。”
韩岁明见他一边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紧着叨叨咕咕，样子可爱得不行，憋着笑意不吭声。
纪历吃够了又开始心疼钱，砸吧着嘴道，“好几十块，秃噜就没了。可真不划算。以后再别来了。”
韩岁明有些无奈地道，“花钱就想买你一个高兴，不够你后悔的了？刚才那些冰淇淋都让你吃了，痛快了嘴你怎么不说？”
纪历听他这么说更后悔了，“你看你，让你吃你不吃么！我不是怕化了浪费么？你是不是没吃够？那你再买一杯吧！我在这陪着你。我可不吃了！要爆炸了。”
“我也不吃。”韩岁明摇头道，“我就不爱吃那东西。出来就是感受来了，别老想这想那的放不开。造那一堆凉东西，暖和透了咱再回家，省得肚子疼。”
一语成谶，这天晚上纪历果然就肚子疼，不仅疼，后来还腹泻，跑了几趟厕所之后又有一点儿发烧。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纪历捧着肚子哼哼，哎哟哎哟地道，“张桂云说得真没错，我这人，就是不能随便痛快嘴！”
韩岁明又好笑又心疼，顶着寒冷的夜风跑出去找药店，给纪历买了调整肠胃的药回来，看着他灌进肚去，见他还是哼哼唧唧地叫唤，不由紧张起来，“咱们还是去医院挂个急诊看看吧！”
“我不去！”纪历立刻使劲儿摇头，“贪吃……还急诊？大夫得笑话我。我最讨厌医院……韩岁明，你过来给我揉揉肚子，等会儿药劲儿上来我就好了。”
韩岁明闻言忙忙伸手去揉，纪历给他冰得一激灵，立刻大声嚷嚷起来，“韩岁明你就故意害我是不是？吃你冰淇淋你心疼了非得收拾收拾我是不是？”
韩岁明见他嚷得有劲儿，放下点儿心，笑着搓起了手，直到把双手都搓热了才又伸进衣服去给他揉。
纪历给他揉得舒服，小声哼哼着道，“我以前肚子疼我爸就这么给我揉，揉一会儿就好了。”
韩岁明不吭气儿。他揉肚子的技术不熟练，注意力也不集中，老被掌心那种柔软滑腻的触感分神，需要绷紧神经才能继续。
因为发烧，纪历坐着冷，就躺回被窝里去趴着，样子像条小赖狗。
韩岁明靠在床头继续给他揉，揉着揉着也累了，就挨着纪历躺下，用自己的身体给滚烫的纪历降温。
纪历背对着他，继续哼哼唧唧，“韩岁明，你咋能那么有钱呢？啊？我可太意外了……今晚做梦都得漫天钞票。”
韩岁明闻言轻笑，仍不吭声。他现在是有一点儿积蓄，啥也不干也够花个一年半载的，而且如今工作了，有持续收入的渠道，心里确实踏实。可是刚来上学的时候，喝碗粥他都要看看哪个种类便宜。韩岁明必须得保证自己手上时刻都有积余，保证自己的钱足以支撑到下次韩连山主动给他的时候，以防哪次韩连山忘记或者拖延了自己还得张口索要。他不是纪历，韩连山不是纪博文，父子两个没有办法坦然说钱。
吃下去的药片慢慢起了效果，纪历舒服起来，他折腾了一大气觉得疲惫不堪，此刻便放松绷紧的肌肉抻直了蜷缩的身体，毫无芥蒂地往韩岁明身上赖，“你咋不说话呢？韩岁明，你把存折放我这儿行不行？让我过几天瘾？”
他说话就说话，还要蹭人，韩岁明受不了，作势起床，“我给你找去。”
“哎~~~”纪历赶紧翻身抱住了他，“你还真给我啊？你咋那么傻呢韩岁明？那是钱啊！我爸一年工资，一年工资养活我们四口人。”
他发着烧，呼出的气息都热，炙得韩岁明血流加速，用力抵抗着道，“别胡说，婶儿也干活挣钱，咋就养活四口人了？”
“我妈还攒钱呢！”纪历不松手，借着生病撒娇耍赖，“不过她肯定没你攒得快！韩岁明，我现在开始崇拜你了，你是我的偶像！”
韩岁明好笑地道，“你就这么财迷吗？”
“啊！”纪历脸皮挺厚，“谁不财迷？你不财迷三更半夜地画？哎呀，我肚子不疼了，你别在这儿陪我了，快去画画吧！画画吧！”
韩岁明给他弄得哭笑不得。
没办法跟纪历讲“安全感”这种东西，纪历连性别突变都没真正觉得心虚，他作他闹，只是接受不了疾病而已，从来都没认真担忧过父母对他如何。
对纪历来说，父母之爱天经地义永不会变，甚至还可以挑刺找毛病嫌他们哪里做得不好的。
韩岁明不行，他从来没有那份坦然。
“去呀！”纪历见他不动，又推搡他，“愣着笑啥？”
“今儿不画了！”韩岁明伸手把他给抱回来，那姿势就像抱着一块大大的珍宝，“歇一天。”
“那多可惜？”纪历财迷附体。
“我也冻了小半天，回来还给你跑来跑去地买药，我要病了呢？”韩岁明把脸往他脖颈里贴，钻进去吹一口气。
纪历痒痒得直笑，泥鳅一样翻过身去，“那你接着揉，我觉得还疼。”
这人撅着个屁股靠在韩岁明怀里。
韩岁明突然之间就不好了。
纪历感觉到了，他不懂，扭头看着韩岁明，有些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韩岁明叹息着按回他的脑袋去，姿势别扭地给他揉肚子，过了好半天才说，“纪历，你也看点儿书……不是专业书，也不是叔教你的诗词歌赋，是……唉，你得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后就能……知道别人了……”
“嗯？”纪历已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只是不懂，没有彻底傻，这时已经悄悄红了耳廓，声音很低地道，“没事儿我去逛逛图书馆。”
有韩岁明在，纪历不怎么需要朋友，许柏是锦上添花的存在，纪历常常还嫌弃许柏这朵天天都来眼前绽放的花，觉得他太嘚瑟太黏人，侵占了自己和韩岁明在一块儿的时间。比如有时候纪历不想在学校吃晚饭了，想回去赖着韩岁明给自己煮面条，许柏却非拉着他吃。
“你都不住校，”纪历说他，“回家吃不行吗？”
“学校饭多好吃？”许柏一点儿也不珍惜近在咫尺的家，“想吃啥吃啥，回家我妈就看着我吃菜吃萝卜的。”
“好吃吗？”纪历不觉得。他不贪肉，吃多了觉得腻得慌，食堂的素菜还没有韩岁明弄得清爽。
韩岁明最近会炒土豆片了，还会做白菜豆腐汤，就是有一次忘了放盐，盛在碗里吃了两口才补上，俩人都伸着筷子在菜碗里头搅，边搅边嗦筷子，谁也不嫌弃谁。
做着吃省钱，学校买一份做着吃一天。纪历知道韩岁明有钱，那不能成为他不抠门的理由。
“哥们请你。”许柏见他不乐意去，使劲儿推他，“当陪我了，走哈！”
“别老请我。”纪历也不乐意占人便宜，“拿爹妈的钱充大头，好意思么？我就吃张糖饼，不吃菜，你别管我啊！食堂的菜都是猪油味儿。”他挺爱吃糖饼，这个韩岁明也不会做，吃了不亏。
“把你嘴给刁的。”许柏笑说，“糖饼就糖饼，我也糖饼。纪历，哥们要跟你说事儿。今天净上课了，没功夫说。”
“啥事儿？”买了糖饼，找地方坐下，纪历问道。
“嘿嘿！”许柏未语先笑，笑了半天也没开头。
纪历烦了，“行了，我不听了。
“哎哎哎，”许柏忙道，“别的呀！哥们这不酝酿一下情绪吗？”
“做酱油还是做醋？”纪历横他一眼，“还酝酿！有话说有屁放。”
“放！”许柏一本正经地道，“咳咳，那个……哥们跟你宣布个事儿哈！我准备……勇敢追求爱情啦！”
爱情是个大事件。
纪历拧着眉头看许柏，“咋勇敢？追求谁？”
美专里面情侣不少，纪历天天看着，从没过脑想过人家都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相处的。
“和我的心仪对象表白啊！”许柏要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儿一样语气激越，不过态度还挺谨慎，边说边往四周瞅了瞅，“不得勇敢点儿？需要你给我打气！”
“你心仪谁？”纪历咬着糖饼问他。
“花纯红。”许柏非常有仪式感地说，然后期待纪历惊讶的反应。
纪历没惊讶，他嚼着糖饼想了一会儿，点头，“挺好看。可我瞅着她不是很好接近的类型，你咋表白？”
许柏没能收获纪历的一惊一乍，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你能认识她就很不错了，竟然知道类型呢？还能咋表白？连你都看出来她不好接近，指望先混熟了再自然而然地展开攻势是没戏了，哥们就只能直接冲！逮着个机会就和她直接说。”
“那你加油！”纪历不太看好。
“你看你这反应。”许柏埋怨他说，“不冷不热的呢？给我泄劲儿呢？是不是哥们啊？”
“哥们还得咋热？”纪历满不在乎地道，“你追求爱情，我热个啥劲儿？肯定祝福你就是了。”
“你看你这人……”许柏啧道，说着想起什么来，贱兮兮地问，“哎，小纪同学，我还忘问你了，守着这么多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同学，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纪历挺不上道，“谁都像你想法那么多。”
“我的想法不多，就一个小花姑娘。”许柏仍旧贱贱地乐，“你，纪历！不要左右言他，和你好哥们说点儿实话，稀罕谁不？有没有梦中情人？啊？”
“没有。”真是实话。纪历不是不知道青春萌动的感觉，只不过当初他萌动错了，现在似不会了。
“那咋能呢？”许柏不信，奇怪地道，“咱班这么多好看的女生……哎，小纪同学，你承不承认咱班女生漂亮吧！”
“承认！”纪历点了点头，“都挺好看。”他其实没认真看过，就看过也没琢磨过好不好看的问题，不过秉持敝帚自珍的原则，心说自己的同学么，总得是好看的。
“那就不是你眼高于顶看不上谁的问题了，”许柏一拍巴掌，“咋就不喜欢一个呢？嗯？咋回事？”
咋回事儿呢？纪历也不知道，他还当真想了想，一想就想到……心情便黯淡了。
咋不喜欢谁了呢？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个残缺的人吧？
多漂亮的女孩子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会下意识地把她们当成同类。
同类怎么产生爱情呢？
再说自己这样，就是喜欢了谁能有什么结果？
许柏见纪历似乎不高兴了，赶紧说回自己，叨叨咕咕地讲自己打算怎么追求花纯红同学，纸上谈兵地构想一些预设步骤和暂定方法。
纪历没怎么听进去，吃完饭回到出租房里还有一点儿散神，韩岁明见他一个劲儿的发呆就问他想什么呢，纪历不答，反问他说，“韩岁明，你有喜欢的人吗”
韩岁明被噎住了。他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却就被噎住了，被空气噎住了。
“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纪历等不到韩岁明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咋也没有呢？咋和我一样呢？”纪历有点儿不明白也不甘心，纳闷地道，“咱俩也都不算太小了呀！你看学校里那么多……“”
“纪历！”韩岁明打断他问，“你怎么想起琢磨这事儿了？”
“琢磨这事儿多正常啊！”纪历就说，“不会琢磨才不对吧？韩岁明，你不觉得咱俩都有点儿问题啊？和学校里的男孩子们都不一样。我不一样就算了，我毕竟……可是你不应该不一样啊？许柏说你长得好看，精神，像个明星。你怎么就……”说着纪历突然慌张起来，他醒悟到什么似地瞪圆了眼，同时伸手捂了嘴，声音含糊地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