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夜色下的牛家村，灯火稀稀拉拉。穷人家买不起蜡烛，白日忙碌之后，吃完饭早早熄灯睡觉。

    陈永安静的站在村口大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少年身影极为挺拔，月光下的脸颊极为安静。

    依稀听到几声狗叫，然后五、六道身影悄然而至。领头的青年叫牛铁柱，大约二十多岁，其他四人年纪相差不多，都是村里的青壮。

    陈永见到人已经到齐，开口说：“铁柱哥，牛婶子前些日摔了脚，好些了吗？”

    牛铁柱微微点了下头，回答：“好多了，我娘能下地了。陈永，你叫我们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秋税的日子，快要到了。你们几家情况不大好，可有什么打算？”

    他们五家尤其贫困，人多地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

    牛铁柱神色肃穆，沉默了几息，说道：“陈永，你叫我们来，难道是说这些废话？”

    铁柱的堂弟牛五，有些不耐烦，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大晚上把我们约出来，就是来消遣我们几个？”

    这牛五是村里出名的愣子，平日里说话行事没个遮拦，特别不招人喜欢。

    陈永没跟牛五计较，反倒是自嘲了句：“我们终日埋头苦干，过的叫什么日子？连狗都不如!我有什么资格，可以嘲笑你？”

    秋税如同沉重的石头，死死压在几人身上。

    “真不如陈五叔那样，上洪仓山当土匪算了。”

    牛三虎的话，让陈永眼睛一亮，但随即暗淡下来。

    陈五是他远房的族叔，家里穷得很，四十多岁也没娶到媳妇。陈五他爹病死不久，他就上了洪仓山落了草。

    年后陈五悄悄回了村，还请陈永吃了顿酒。那个滋味，陈永至今难忘。

    “三虎，上山当土匪，你就别想了。三叔如果知道，非得打死你不可。”陈永淡淡劝阻到。

    铁柱心中有些羡慕，叹了口气：“五叔在洪仓山的日子，那才叫快活似神仙。咱们几个有老有小，做土匪会连累家人。”

    “五叔喝酒那次，说草上飞有六位压寨夫人，个个美如天仙。人家山大王成日酒肉管够，又有美人伺候。那种日子，才叫快活！”

    三虎神色有些激动，眼神中压抑不住羡慕之色。

    陈永淡淡冷笑道：“草上飞那厮为祸一方，四处强抢民女，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铁柱也接茬说道：“五叔咱们清楚，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怎么会上山当土匪？”

    三虎虽然楞，但也知道他俩在劝阻。他心中极为羡慕草上飞，但没打算上山当土匪，心中有些委屈。

    “五叔也是土匪，我想学草上飞，又怎么了？谁不想过快活日子？”

    陈永神色极为严肃，盯着三虎厉声说道：“夫子曾路过盗泉，却拒绝饮用盗泉之水。草上飞日子虽潇洒，却是跟贪官恶霸一样，吃的是民脂民膏！”

    儿时的陈永，曾在莫家私塾打杂，几年下来偷学了不少字。他的学识不及士子，却也比很多懵懂无知之人聪慧许多。

    铁柱看气氛有些尴尬，立刻转移话题：“陈永，你叫我们几个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陈永想起正事，随即直接说道：“我想抢了莫家的粮仓，分给邻里各户穷人。”

    三虎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和草上飞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做土匪？”

    陈永反驳道：“莫元亮平日欺压乡里，鱼肉百姓的事还用我说吗？邻乡李善人家，租田种粮给四成。我们一年到头来累死累活，莫家只肯给一成。”

    “还有，莫家的田怎么来的？十年前，莫元亮只有十几亩田，现在已经不少于百亩了吧？”

    铁柱年纪大一些，自然清楚莫家的发家史。

    牛家村十年前田地有一百多亩，现如今只剩下几十亩劣田，其余都被莫元亮借着灾年侵吞。莫家如今有百余亩良田，大半都是从牛家村侵吞而来。

    而今，牛家村日子愈发艰难，有些人家已交不上粮税了。

    “呵呵，莫家的田都是买来的。陈永，你打莫家的主意，也不过是强盗行径罢了。”

    牛铁柱心中涌起一阵怒气，喝道：“三虎，住口！”

    陈永冷笑一声，像是看白痴一样，随口说道：“跟莫家的巧取豪夺相比，这又怎么算强盗行径？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清楚。所以，你说的这些浑话，我不跟你计较。如果想明白原由，还是问铁柱哥吧！”

    牛小六年纪最小，但作为苦主，自然清楚莫家的手段。

    “三虎哥，我爷在的时候，家里有十亩田。我爹前年猎了头山狼，莫元亮却说狼在莫家山头，让我爹交出来。我爹不答应，莫家告到县衙，被打断了腿。咱爷为救我爹，卖了五亩良田。后来，我听说田又转了一道手，落到了莫家手里。”

    对于莫家来说，一匹狼皮也就三五钱银子。这点小钱，莫元亮肯定看不上。而狼皮只是幌子，莫元亮的目的始终是牛小六家的田地。

    陈永目光灼灼，盯着牛三虎问道：“三虎，你现在清楚了吧？”

    三虎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怒意，低声骂道：“狗地主，吃人不吐骨头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