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记忆

    一个透彻的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不屑圆滑，无惧流言，有这闲工夫不如把生命活给自己看，浪费给喜欢的人。陆吾偶尔觉得姜芷溪像个老态龙钟的太婆，有时候像个千娇百媚的女郎，有时候是多愁善感的姑娘，这多彩的面貌，像是专门给陆吾看的，这样一来，陆吾也算“见证”了姜芷溪的一生。一辈子的姿态也不过如此，每个人都相差无几，只有在爱的人眼里才最有韵味，歌里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真正能一起变老的人又有多少呢，其实我们把爱情想的太美好了，爱情的背面是现实，每个人都躲不过。陆吾常常因为自己不能陪姜芷溪一辈子而自责，但是如果今天陆吾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未必能相伴度过一生。毕竟一生太短，一生又好长，我们捉摸不透的心配不上许诺一生的人。人们莽莽撞撞来，跌跌撞撞走，什么责任也没付，教会你成长，成长要狠心。

    佛教云人生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此八种苦，及有漏法，以逼迫故，谛实是苦。集谛者，无明及爱，能为八苦而作因本，当知此集。谛是苦因，灭谛者。无明爱灭绝于苦因，当知此灭。谛实是灭，道谛者。

    姜芷溪在学习的路上乐此不疲，远离了不开心的地方和人，终于体验了一把自由的感觉，离开负能量之后姜芷溪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凉薄。只需要读一年的时间，陆吾决定不开酒吧，就在学校陪姜芷溪好好学习，他们在图书馆角落接吻，在操场上拥抱，在上课途中奔跑。时间短促而炙热的流淌，是姜芷溪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以至于往后余生都要靠这段回忆活着。番茄在阳光底下伸着懒腰，绷直了身子，长得很大一只猫了，以至于在去体检的时候，医生都建议它减肥。说是老了以后会有一身的病痛，不减肥再过里面就会心脏病关节痛，是啊，再过几年，番茄都是一只老猫了，想起它刚来的画面都还历历在目。时间原来过去了这么久了，四年足够一个人改变了，姜芷溪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现如今开朗乐观，自信大方，与人侃侃而谈，陆吾陪着她成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以前的不愉快绝口不提。

    今天有一位中国来的教授，姓涂，涂教授走进来姜芷溪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断，好像是梦。这位老教授特别慈祥，在看到姜芷溪的时候目光停留了那么十几秒，姜芷溪微笑点头，她以为是中国人见到中国人的热情。一旁的陆吾脸色很不好，姜芷溪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快下课的时候，陆吾说：“等下你去外面等我，我和这位教授有话说。”还没等姜芷溪开口，陆吾轻轻推了姜芷溪的腰，示意她离开，姜芷溪出于信任，默默去门口等待。一个没注意，教授就消失在了陆吾眼皮底下，陆吾脸色铁青。教室门口，教授满脸笑意朝姜芷溪打招呼：“姑娘今天听课如何？”“挺好的，涂教授。”姜芷溪回答。“你在等你男朋友吗？”讲授接着问。“是的，你们谈完了吗？他说有事跟您说。”姜芷溪正想着陆吾怎么还不出来。“没有，他没有找我。”教授笑着说。陆吾走了出来，脸色看上去不好，姜芷溪挽着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没有，我们走吧。”陆吾牵着姜芷溪离开，回头看了涂教授一眼，姜芷溪觉得奇怪，也没多问，陆吾此时气压低得可怕。姜芷溪第一次见这样的陆吾，被这样奇怪的气场震慑到，不敢多言。

    第二天，陆吾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姜芷溪留下了照顾他，却收到涂教授的邮件，叫她下午的课程记得准时参加。万般纠结以后还是请了假，回复道：“抱歉，涂教授，因为突然有事，所以今天的课程都没办法参加，还请您多多包涵。”涂教授几乎是秒回：“你男朋友没事，明天就好了，我希望姜同学可以好好学习，下午两点我希望能见到你。”姜芷溪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个教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陆吾一个神仙怎么说病就病了，直觉告诉她，这位涂教授不只是教授那么简单，她要去问问。陆吾还在熟睡，看上去的确没什么大碍，姜芷溪打算去去就回，解开心中的疑虑。

    姜芷溪和陆吾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里，也方便番茄的喂养，来英国三个月了，一直挺好的。姜芷溪见到涂教授的时候，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她迟到了一会儿，涂教授示意她找个位置坐下，姜芷溪心不在焉地上完课，思绪完全不在课堂，她盯着涂教授觉得奇怪，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教室里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涂教授给了姜芷溪一瓶水，姜芷溪没有喝，涂教授慢慢开了口：“我们见过。”姜芷溪对上涂教授笑眯眯的眼睛问：“什么时候。”涂教授示意她喝水，但是姜芷溪迟迟不敢喝，总觉得这水有什么问题，涂教授也看出来了她的顾虑。“放心吧，没有开封过的。”一句话打消了姜芷溪的顾虑。打开水喝了一口，脑子里突然涌现出许多画面，从她出发到昆仑，爬了很久的山才找到一个断崖，准备从那里跳下去，刚一跃下便失去了意识，后来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面醒来，房子很怪没有门窗，但是屋里却明亮。陆吾出现在她面前，问她为什么寻死，将她留下来，安慰她了许久，后来住了下来，之后陆吾就保护着姜芷溪一直到她离开，姜芷溪想起了初到昆仑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眼前的涂教授也在那段回忆里，他们在雪地里一起烧烤喝酒。“土地公公？”姜芷溪迟疑地开口。“是我。”土地公公还是一样的笑容，看得姜芷溪心情很复杂。

    只是后来呢？既然记起来了，为什么也不完整，为什么她有陆吾的尾巴骨，为什么上古责怪她，为什么陆吾受到了惩罚，却又出现在她身边。她是平凡的人，陆吾一个第一次下山的神，姜芷溪眼含泪光，楚楚动人，抬头望着土地公，颤抖着开口：“陆吾会怎么样吗？”上次也是遇到了土地公后，陆吾就受了罚，这次又遇到了，姜芷溪很害怕，感觉眼前笑眯眯的老头给他们带来不详。“不会，只是一个警告，他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土地公回答。“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他？”姜芷溪问道。“劝他回去吧，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他也不小了，叛逆会遭到反噬的。”土地公公说完就消失在了视野里，只留下姜芷溪僵直地站在原地，直到下一波学生来上课。她该回去了，陆吾还在家里，陆吾不应该被她这样的人拉下神坛，他是高高在上的陆吾大人，自己在之前还是一个寻死觅活的酒鬼，每天醉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不值得陆吾这样做。可是姜芷溪如何开口呢？这样的感觉就像生活给了你希望，又把希望抽走了，使得她不知所措。

    一瞬间复杂的情感充斥了姜芷溪的大脑，她一时气顺不过来，晕倒在了去校门口的路上。陆吾把姜芷溪从黑暗里拉了出来，这么快就又要丢下了吗？姜芷溪做了一个梦，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下面是万丈深渊，很久没有落地，她猛地一蹬腿，醒了过来。学校的医务室空无一人，天都快黑了，伦敦时间晚上八点，姜芷溪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手机没有陆吾的消息，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消息，可能是还没有醒吧，姜芷溪买了晚餐回家。房间空无一人，姜芷溪找了几遍打了好几通电话，陆吾像消失一样，自从之前不告而别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每次陆吾单独出去都会报备。陆吾这次真的走了吧，姜芷溪瘫软在沙发上，突然卸了力气，她今天才记起来的和陆吾相遇的点点滴滴，今天陆吾就离开了她。他们短暂的相遇，给予了姜芷溪所有的希望，现在又带走了。陆吾走之后的第二天姜芷溪照常上课，到了学校才知道涂教授已经离开了，每次看到这个老头都没好事，每次都来拆散他们，姜芷溪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偶有几个对她吹口哨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玩味的姿态都让她感到不舒服。还是家里安全，姜芷溪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番茄在门口喵喵叫，还没来得及找出钥匙，门就被打开。眼前是消失了一天的陆吾，姜芷溪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她今天好像才真正接受了陆吾的离开，他却又回来了。

    “我……”陆吾刚要解释，就被姜芷溪一把抱住，几乎是扑进陆吾怀里，陆吾反应快，接了个满怀。接着就是姜芷溪的抽泣声，陆吾抱起姜芷溪进屋，番茄屁颠屁颠跟着，画面滑稽又温馨，姜芷溪埋在陆吾颈窝里，越哭越难受，差一点就要背过气去。陆吾拍拍她的背，跟她说：“我不会再这样了，原谅我好不好。”姜芷溪听到这话，突然有点生气，狠狠咬了一口陆吾的脖子，陆吾吃痛的“嘶”了一声。哄了好久，姜芷溪才慢慢回过神，看着陆吾精致的脸道：“我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