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的一生
“倘若没有来世呢,人来这世间走一遭,有且只有一次。倘若有来世,而轮回皆苦,只怕会比你今生还要糟糕,你还期待下辈子吗?这辈子你行善积德多更多,还是和家里人矛盾纠葛徒增的业障多,小孩儿,你可曾读过《印光法师文钞》与方圣胤居士书?‘闻有贵恙,想日见痊愈矣。世间不明理之人,一有病,不是怨天尤人,便是求神祷鬼,徒增业障,有损无益。阁下素修净业,而且令夫人料理家事,妻贤子孝,心中了无可忧虑者。宜将一切家事,并自己一个色身,悉皆通身放下。以一尘不染心中,持万德洪名圣号,作将死想,除念佛求接引外,不令起一杂念。能如是者,寿已尽,则决定往生西方,超凡入圣。寿未尽,则决定业消病愈,慧朗福崇。若不如是作念,痴痴然唯求速愈,不唯不能速愈,反更添病。即或寿尽,定随业漂沉,而永无出此苦娑婆之期矣。祈慧察是幸。’人都靠自渡,神与佛在这世间守护不了所有,天狂有雨,人狂生祸。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太上感应篇》所言:‘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地藏菩萨本愿经》云:‘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陆吾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平日里他和姜芷溪也鲜少交流,姜芷溪还以为他独处惯了,不善言辞,自己也结果今日一烧烤谈心竟说出如此冗长又复杂的话,姜芷溪虽然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出了他最终要表达的意思。“没关系,慢慢想,来日方长。”陆吾见姜芷溪变得沉重,安慰道。有一种和长辈交流的感觉,格外的语重心长,而眼前的人面容也才二十出头姜芷溪不知道如何回复他。
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雪融化的气味,说不出的味道,姜芷溪意外地觉得好闻,白雪皑皑,无人叨扰,在这样的情况里独处也会很安心吧,姜芷溪有些喜欢昆仑山了,也能理解为什么陆吾可以在这里待这么久,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吧。姜芷溪就这样心事重重地等到了土地公回来,远远看着土地公过来,还真是一个有精气神的老头,姜芷溪懂事地上前去接过羊腿,陆吾去了厨房,姜芷溪把羊腿送去给他处理。土地公则给篝火多加了些柴火,等些两个人一起出来,一前一后,十分般配,如果在凡间,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可偏偏生不逢时,身份悬殊,注定是两路人。土地公像是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主动调节氛围:“酒呢,拿出来喝点,老头我有好长时间没人一起喝酒了,姑娘,去拿点白的,你自己想喝什么拿什么。”支走了姜芷溪,陆吾淡淡开口:“如何?”“上面说了,这姑娘阳寿已尽,你偏偏干预了凡人的生死,这是犯了大忌,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排这姜姑娘,还得重新调整她的命数,你说你,等着受罚吧,老头我替你求情了,没有用,惩罚估计要等你送走她了,上面说了,她不该待在昆仑仙境,尽快让她离开,念在你对昆仑的贡献,惩戒不会太严重,也得受点皮肉之苦。”
姜芷溪拿着酒回来,羊腿已经烤的流油,滋滋作响,看起来特别美味,此情此景令人这样的生活令人心驰神往,姜芷溪今天特别腼腆,可能是有土地公这个外人在,也可能是今日的话题太过沉重。姜芷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的喝了下去,一瞬间从口腔烧到胃里,在这冰天雪地里喝白酒,身子瞬间暖暖的。“姜姑娘好酒量啊,在凡间也应该是女中豪杰,看姑娘也才二十出头,光阴会给你美满结局的,人也生的美,悲剧收场太可惜了。回去之后好好生活,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说是吧陆吾大人。”陆吾接过话来:“溪溪心思细腻,很多事情藏在心底无处排解,最后抑郁成疾,今天就不要继续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果真天慢慢地黑了,在室外待了半天也不感觉冷,可能是戴了陆吾送的围巾吧,第一次出来也是这条围巾一套脖子流暖了。姜芷溪也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洒脱,说不出什么放下释怀的话,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开口,默默喝着闷酒。羊腿烤好了也没吃几口,就感觉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意识,嘴里嘟嘟囔囔好像有话要说,但人已经没有了力气。陆吾接过喝多的人儿,抱回了房间,留下土地公一人在这苍穹之下。“苍穹之下,万物有序。”土地公在地上留下这句话便悄悄出了神山。陆吾回到火堆便,看到淡淡的字迹,熄灭了火焰,回了屋。
陆吾躺在床上没有关房门,也没有关姜芷溪的房门,两个房间的门相对着,他怕姜芷溪喝醉了,拿出像上次一样“大闹天宫”的架势,把家里弄成案发现场。也怕她晚上不舒服,有什么事他不知道听不见。就在陆吾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一点动静,犹豫太困了,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睡了过去。动静事姜芷溪去了厕所,回来晕晕乎乎的走错了房间,姜芷溪爬上陆吾的床,酒劲儿上来了,很快则睡了过去。醉酒的人醒很早,陆吾还没反应过来,姜芷溪就抱着陆吾哭起来:“陆吾,人生没有意义,人活着没有意义,陆吾,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你不要救我,你不要救我……”接着又睡了过去,仿佛刚刚的一幕只是幻觉。白酒后劲有点大了,陆吾下意识拍拍姜芷溪的背,安慰着她,同时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大概陆吾也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一个人,床挺大的,被姜芷溪抱着,陆吾一动不敢动,僵了好久,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失去意识被动地又睡了个回笼觉。
今天昆仑出太阳了,阳光从窗户照到房间里,他们约定好了,每次出太阳都要出走走,陆吾先起来做了饭,不知道谁告诉他的,人要一日要吃三餐,他生怕姜芷溪饿着。姜芷溪不好意思地问她昨晚上有没有做什么丢脸的事情,自己醒来为何不在自己床上,陆吾温柔告诉她只是走错了房间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姜芷溪不知不觉已经在山里度过一个月了,仿佛昨日才来到这冰天雪地,昨日才遇到陆吾,陆吾从来都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好像大声一点都会惊着她。天气好带她出去玩,下山买酒,回家做饭,过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姜芷溪觉得自己越来越乏力了,好像都走不了几步就感觉累,是不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或者是本来就该死了,被救之后又苟活于世一月之久,上天该取她性命了。姜芷溪不好意思地和陆吾说了自己的状况,虽然她一直以来都避免给陆吾添麻烦,二人也是相敬如宾。陆吾听完以后思索了很久,二人就对坐着,姜芷溪第一次这么认真看陆吾的脸,以前对上眼睛都会躲避,今天却看得入了迷。陆吾真是皮肤细腻光滑得不得了,右眼睑下有一颗痣,骨相结合的轮廓,脸上胶原蛋白少,鼻梁高挺,嘴唇也很饱满,既有少年气息又有男人魅力。姜芷溪就差把好色之徒写脑门上了,许是目光太过炙热,陆吾突然抬眸吓了姜芷溪一跳。“怎么了,不舒服吗?需要山下就医吗?”陆吾关切地问道。以为是姜芷溪身体又不舒服了,陆吾着急起来。“没有没有,我没事。”姜芷溪赶紧澄清自己无事。
吃了午饭,他们出去散步,云雾散开,山色空蒙,一个月里他们几乎走遍了昆仑所有的旅游景点,昆仑神泉、西大滩、三岔河特大桥、玉珠峰、瑶池……也不算白来一趟。倒是勾起了姜芷溪很多书中记忆:“陆吾,昆仑就只有你一个神仙了吗?西王母呢?”“记不得了,他们很早就不在了,昆仑就只有我一个。”陆吾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仿佛藏着许多陈年往事,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姜芷溪不便多嘴,草草结束了话题:“陆吾,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孤独吗?”陆吾面对着姜芷溪走到前面,引着路往后退,边走边说道:“以前……我都不说话,甚至可以十年都不说话也不散步,偶尔下去看看人类,看看他们来昆仑做什么,你是第一个主动跑到我视野里的人类。你跳崖的地方设有结界,普通人进不来,所以我下意识地救了你,后面发现你真就是个普通人,闯进来纯属意外,还好及时赶到,不然你就要弄脏了我的地盘。”说着就边笑边欠揍地跑开,姜芷溪就跟着他跑作势要打他,好像小情侣一般的相处模式。两个人都没意识到,陆吾变得开朗了,姜芷溪笑容也多了,他们之间的情愫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或许陪伴真的能萌发出情感,不自觉的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