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式鲜花冰沙饼
周三娘子惴惴不安的等在甜记门口，手边是三岁小儿，肩上背着柳条筐，里面是两块干粮，一葫芦水。
“阿娘，我还想吃那个黄黄的酥饼。”小儿周顺眼馋的看着甜记的门，小声的咕哝着，“为什么不开门？”
周三娘子就摸了摸小儿头顶，取出一块干粮给他：“饿了就吃蒸饼，别吵。”
周顺把蒸饼推回去：“阿娘，我不吃，我就是嘴馋，说说罢了。”
旁边一同等着的人顿时都笑了。
这时天色尚未明朗，冬日的早晨又干又冷，人们呼着白气，像等待神佛一样虔诚的等待甜记开门。
听说他们开了一个什么工坊，在里面做工，一个月能拿一两银子，最重要的是无需卖身。
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人吃好几个月！
而且不用挨打受骂，不用忍饥挨饿，不用耐寒受冻，管吃住还发衣服，……满长安哪有这样好的差事？
故此，周三娘子招呼一声，认识的平民便全都来应征这甜记的“工人”一职。
很快，天光大亮，甜记镶嵌着玻璃的典雅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青衣小婢。
“这么多人？”小婢似乎被吓了一跳，啪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在外面等着的众人不免心焦，忍不住一起往前凑去。
好在门关上没多久再度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娘子。
“小娘子，你要找的人我都带来了。”周三娘子往前一步，殷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位少女正是甜记的店主，沈墨兰。
沈墨兰点点头，这周三娘子就是那个三岁小童的母亲，也是给甜记供应干桂花的人，她委托对方找一些工人去鲜花饼坊工作。
没想到周三娘子找的人还挺多。
沈墨兰粗略数一数，有二十余人，约摸够用了。
这时候她昨天约好的牛车们也陆续到来，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
“咱们有言在先，工钱我绝对不克扣，但是工作期间不准回家，必须吃住在厂里直到腊月二十八，能做到的就请随我上牛车一起走，做不到的最好别去。”沈墨兰说罢缓缓扫视一周。
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那就上车，出发！”
甜记店主一声令下，二十余人轰隆隆上了四五辆牛车，然后踩着冷硬的路面向城外迤逦而去。
二十来个对前途充满不安的人挤在一起，呼出的气在空中形成一股淡淡的白色气流，虽然不知将来会怎么样，但甜记家大业大的，那位小娘子应该不会骗他们……吧？
来到城外后，送麦粉、起酥油和糖的牛车已经在宅子外面等着了。
沈墨兰率先下了车，与送货的人会了账，然后才率领二十来个未来工人一起往宅子里走。
和周三娘子一样带着孩子来的妇人有两三个，她们紧张的小声问着周三娘子：“说是管吃住，也不知道住什么样的茅屋，这大冷天的，窗子不漏风就谢天谢地……”
周三娘子默默的听着，她在儿子冻病时得到甜记小娘子的慷慨帮助，心里早已将她当成在世活菩萨，小娘子说的话一定会做到，做的事一定是最正确的！
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怀疑小娘子的用心，但唯有周三娘子对她深信不疑——她一定是上天派到这世上救苦救难来的。
所以无需担心、不用害怕，甜记娘子一准早安排妥了。
站在宽敞的院子里，沈墨兰转过身面对这20多双眼睛，宣读了一份工坊管理办法，约定了工人们的职责，同时指定周三娘子当工坊的负责人。
周三娘子一脸错愕，但是并没有推脱，或许在心里把这当成菩萨对她的考验也说不定。
之后，沈墨兰领着大家转了转卧室和食堂，卧室是瓦房大通铺，男女工分开住，窗上糊着厚厚的纸，密不透风，屋子里点着炭盆，很是暖和。
接下来，“食堂”这个新鲜事物更是让20来个人好一阵惊讶，等他们知道这里的饭管饱，而且一天还有4顿的时候，全都忍不住小小的惊呼出声。
在这寒冷而且没有什么差事的冬天，一天能吃上两顿饭都不错了，居然管饱，居然还有4顿饭……主家你是神仙吗？
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点燃了一堆小小的火焰，催促着他们干点什么。
这么好的主家，这样好的差事，他们必须好好做，做出点样来！
看到大家渐渐被吊起了积极性，沈墨兰也觉得心情振奋。
“那么，现在就由我来为大家传授苏式鲜花冰沙饼的制作方法，希望大家尽快学会，尽快上手。”她鼓励的看着众人，“大家不要怕做错，前三天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咱们自己吃的，等大家做出完美的成品，那才算正式开工。”
什么？
糕饼给他们这些仆役食？
听了这话，人人都高兴的简直要发疯，那可是他们一年都吃不上一次的花糕，前三天居然可以随便吃吗？
“可以吃，管够。”沈墨兰笑吟吟的回答众人的问题，“吃到大家不想吃为止。”
又香又甜的花糕谁不想吃？永远都可以吃下去！
所以大家只当主家又在说客气话。
沈墨兰洗了手，套上自己制作的套袖，然后开始面对这二十来个人做示范。
先做油皮，起酥油、麦粉、白糖和一丁点盐，边加水边搅拌在一起。
再做油酥，只用麦粉和起酥油一起搅成面团。
在将油皮和油酥醒面的时候，制好桂花蔷薇冰沙馅料。
之后，就是按照特定的手法将油皮与油酥擀成油酥皮，再包入馅料，入烤炉烘烤。
烤炉是找相熟的匠人定制的，现在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今天正好试试炉。
人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甜记小娘子的动作。
这可是一份顶顶好的手艺啊，在别的花糕店里当学徒10年都不一定能够学到的好手艺！
这位小娘子却眼睛不眨一下的无私传授给他们了。
众人全都激动的呼吸急促，目光紧盯着那双巧手，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
“大致步骤看过之后，我想给大家分配一下流水线。”沈墨兰关上烤炉的门继续说，“制油酥皮的□□油酥皮，做馅料的□□馅料，包馅的人只管包，扣模具的只管扣模具，管炉火的只管炉火，每条流水线选一个队长，统一归周三娘子调派。”
她讲了很多现代食品厂的流程，但这群人能听进去多少，那就不一定了。
不过不要紧，事业才刚起步，容错率还是很高的，有错就改呗。
片刻之后，那饼出炉，在打开炉门的瞬间，被高温烘烤产生焦糖反应的面点香气、芬芳的花朵香气、以及油脂在高温下释放出来的诱人香气，让在场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再看那饼，金黄酥松，外皮竟然如纸一样薄，拿刀切开后，内里半边酥红半边清爽，咬在口中之时，酥而糯、香而清甜，顿时让人有天上人间之感。
第一炉鲜花冰沙饼，每个人只分得半块。
但他们吃的时候仿佛在对待人间至味，一小点一小点的抿在口里，半天才吃完。
沈墨兰耐心的等着大家消化着芬芳馥郁的饼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大家各自饮了一些清水，而后开始现场制作第二炉饼。
人们同样看得十分认真。
烤好之后，每个人又各自得了半块。
然后就是第三炉、第四炉、第五炉……人们吃下去的鲜花冰沙饼越来越多，直至傍晚时分，沈老板彻底停下，他们每个人都吃的肚腹鼓胀、撑的简直走不动路。
终于明白甜记主家为什么让他们尽管吃，管够了……可他们再也吃不下了!
再吃，就要吐了！
自始至终，沈墨兰都带着微笑看着这群人，她这也是拾人牙慧，用的是老食品厂防员工偷吃的笨办法。
——一口气吃到顶，再让你吃，你都不肯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