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鲜花挞、乳酪糕
一句话吓得几个妇孺面如土色，杨嫂年长，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取了清水擦洗门扇，一边擦一边还胆战心惊的四下张望，生怕看到划下记号的人。
但这时候街上人很少，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谁可疑。
“这一阵我们几个睡一个屋，”沈默兰嘱咐大家，“只要我们闭好门户，外面什么动静都不出门，就没人能拿我们怎样！”
有了主心骨，杨嫂和三个小丫头才感觉胆气壮了一些，但还是害怕。
所以，今天她们几个睡得就晚了，第二日天光大亮时“甜记”才开门。
因一夜无事，大家的胆子就又大了一些。
“歹人找不到记号，弄不清我们是哪一家，是不是就不来了？”芝麻问道。
沈默兰严肃的说：“不可掉以轻心，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长夜漫漫就怕贼惦记，我们需要加倍小心。”
芝麻、桃仁和杏仁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经历过这个？
沈默兰还算淡定，毕竟学过女子防身术，再说坊间还有坊丁值夜不是？
不过，也是时候给店里再添点人了，最好是健妇，或者老兵？
崔行裳这个时候正在裴延家里，同在的还有裴延的一位朋友。
桌上放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古剑，桌边三人面色却有些不好看。
“这柄剑你当真不买了？”裴延问崔行裳，“你不是说一发了俸禄就马上定下这【湛卢】吗？”
崔行裳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抱歉，不了。”
裴延的朋友就作色道：“吾等了这许多日子，只换来尔两个字，尔当自己是誰？！不买就不买，吾还不卖了呢！”
说着，那人抓起宝剑，也不看裴延，气汹汹的便离开了。
他走后，裴延耐着性子问崔行裳：“阿泓，你实话与我说，到底为什么不买他的古剑？就因为他是赝品？”
崔行裳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哦，赝品。”
裴延登时噎住。
“也不是，是仿制，高仿！”他急忙解释道，“以先帝推广的精钢所造，百般锻打，结实耐用，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正是你要找的好剑嘛？就他用的精钢，也得值百两银子。”
崔行裳却不欲多谈：“还是算了。”
说着，他也起身告辞。
裴延却不让他走：“你等等，你那么喜欢收集名剑，当初明知是赝品都决定要买，现在你给我反悔，你到底怎么了？”
他只得到崔行裳渐行渐远的背影，至于解释，一句也没有。
事关一位女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哪怕是裴延。
“甜记”千般防备、提心掉胆的过了几日，那个留下记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倒是隔壁张家的铺面终于拾掇好，可以装修了。
他们家的铺面非常大，比沈默兰手上现有的两个铺子加起来都要大，装修效果就宽敞明亮的很，有这一连三间的铺面在手，甜记终于够得上被称为有牌面的花糕铺子了。
新店面开张，沈默兰却在熬胶，她尝试了足有两天两夜才熬出一份没有任何腥膻味道的牛皮胶。
“用不起阿胶，也找不到鱼胶，这牛皮胶是不是能够代替明胶？”她一面自言自语的说着，一面缓缓往熬好的牛皮胶里倾倒牛乳、乳酪、黄油、糖浆和面粉。
“小娘子这是想制阿胶吗？”杨嫂给她打着下手，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说，“市面上熬胶的不少，以小娘子现在的财力，想吃上一块何必自己做？”
沈默兰叹了口气，手中动作不停：“我倒是想买现成的来用，但他们都没有办法去掉味道，用来做糕饼还是不行的。”
所以只好自己想办法提炼明胶。
杨嫂似懂非懂，便又埋下头干活。
不一时，一锅加了各种甜品原材料的牛皮胶被倒入定制好的花朵模具，沈默兰这才有功夫喘口气。
“好了，凉了之后就可以摆到架子上了。”
这是唐朝版的“乳酪糕”，其实也就是慕斯，每块儿只有巴掌大小，用玻璃盘盛放着摆在一个个精美的玻璃架子上，四周烛光交错，让这款甜品显得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果然这美的像鲜花一般的甜品，招来了两只漂亮的小蝴蝶。
两位盛装打扮的妙龄少女手拉手迈进了甜记的新铺面，一眼就看见了刚做出来的乳酪糕，不由自主便向它靠近。
直到沈默兰看到了她们，裴六娘和萧九娘才把视线从乳酪糕上挪到了铺子的摆设。
甜记处处都装着明净的玻璃，甚至货架子也都铺了大块玻璃，看上去纤尘不染，端的整洁。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套胡床高桌，错落摆在铺面一侧。
与市面上流行的所有胡床都不同，甜记的胡床是圆形的，高桌也是圆形的，且那胡床的腿儿弯曲若狮腿，高桌的腿儿在脚处雕琢成狮爪之形，更有狮爪的脚趾以金漆成金色……
“倒也趣致可爱。”裴六娘扫了一眼，只觉得这套家伙什美观大方，心里便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也要照样子给自己的闺房添置一套。
“两位女郎想要点儿什么？”正这时，店里面迎出来一位身着胡服的少女，年岁和她俩差不多，眉目漂亮，未语先笑，让人平添三分好感。
“有什么市面上没出过的好花糕，请各来一份。”裴六娘言语里带着一点点轻慢，但并没有很过分，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女郎。
“好的，”沈默兰脆生生的应了，“两位女郎请先坐，本店新推出了冬季甜品【鲜花挞】、【乳酪糕】、【奶香桂花糕】，这就给二位各来一份？”
裴六娘点点头，矜持的说：“来。”
她和表妹萧九娘今天准备去探望崔侍郎的妹妹崔十二娘。
“十二娘当真喜欢吃甜食？”裴六娘低声问表妹。
萧九娘就点点头很肯定的回答：“当真！那天茶会上她连食二块月饼，后来虽然不吃了，那眼睛也常常瞅着盘子里的花糕呢。”
裴六娘脸上便露出一丝喜色：“那我们今天带些甜记的时令糕饼，想必他……想必十二娘会很欢喜。”
萧九娘知道她的心思，便小声的笑着说：“她欢喜也罢了，最主要她兄长欢喜。”
裴六娘就啐了表妹一口，轻轻拍了她手背一下。
正在准备甜品的沈默兰听到了“十二娘”，本来不想偷听的耳朵身不由己的把这两人的小话听了全套。
啧，青春啊……甜蜜的少女心啊……什么的。
崔行裳这朵高山雪莲即便外表再怎么冷淡，也有蝴蝶寻觅啊。
不一时，几样甜品纷纷上桌，都以团花瓷器盛放，每一样糕饼下面都摆了小小的木牌，牌子上面有这样甜品的名字。
端的讲究！
其实，裴六娘和萧九娘本来是想坐等店家把糕饼装盒子里，她们带走的。
但不知怎的，那几样花糕一被端上来，她们就被勾动了食欲。
金黄色仿若元宝一般的【鲜花挞】、颤颤巍巍仿若舞者却凝而不散的【乳酪糕】、还有洁白如雪莹润可爱的【奶香桂花糕】……每一盘的卖相都让人馋虫大作。
于是裴六娘面上不显，手却不紧不慢的捏起一只标有“鲜花挞”的元宝形糕饼放入嘴里。
只听为他们端来糕饼的少女悠悠的说：“刚出炉，小心烫。”
“咔！”
裴六娘的牙齿碰到了饼皮，那皮子竟如此酥脆，被唇齿一挨就碎了。
脆爽的皮子里面则是滚烫的馅料，裴六娘只吃了一口就被烫到了舌尖，不过为了保持仪态，她强自忍住了惊跳，慢条斯理的咽了下去。
紧跟着，一股春天般浓美的花香冲入口鼻，口舌更是感受到软嫩鲜烫的蛋羹滑过的畅爽，这【鲜花挞】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内料鲜美至极——最终心是鲜花蜜糖馅，次外层是薄而浓郁的乳酪，最外层则是滚烫如火的蛋羹，蛋羹里也不知添了何物，竟又甜又鲜又香。
好容易一个挞吃完，裴六娘鼻头就见了汗。
再看表妹萧九娘，甚至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
很奇异的，虽然被烫伤了舌头，但吃了还想吃！好想再来一个！
眼见桌上有两杯清水，裴六娘端起其中的一杯，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舌尖的火辣之意才渐渐退去。
“如此【鲜花挞】，给我再来十只，都装在盒子里。”裴六娘想了想追加一句，“分两个盒子装。”
既然吃了【鲜花挞】，其他两样自然不能放过。
好在【乳酪糕】没有那么烫，但却爽滑无比，以调羹盛之入口，舌尖一抿竟化了，登时一股仿若置身于丝缎丛中的奇异美感充斥喉咙，而后恋恋不舍的落入腹内。
就超满足！
这个她也可以再来十份儿！
——裴六娘内心呐喊。
再看身边的萧九娘，她出身兰陵萧氏，虽然是旁支但也不是没见识的，同样吃的津津有味，浑忘了维持淑女风范。
店里安静，气氛又甜美，两位女郎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虽则她俩在背后嚼舌头说人家十二娘嘴馋，但她们吃的一点都不比十二娘慢，甚至跟十二娘一样也用调羹刮盘子底呢。
沈默兰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