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报复
天微亮。
一行白衣人在灰薄的雾气中穿过洛城的街巷。
最前面的是一辆马车，马蹄不急不缓地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达达的声响。
他们从通衢大道拐进一道偏僻小巷，在一栋华丽的高楼前停下。
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女子，她白衣、白鞋、白色的斗笠，似无暇的仙女。
她下来后，又转身，朝着马车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下了马车。
“冷吗？”女人问。
男人的手是凉的。
他站在女人身侧，面纱遮住了他绝丽的容颜，外袍隐匿了他纤细的腰肢。
他轻轻摇头，声音温润，“不冷。”
集市上的铺子都已开门，叫卖声此起彼伏。
洛城已经醒来，唯有尚贤楼还在沉睡。
来这里的人，谁不希望有一个美妙而漫长的梦呢。
沈若筠对柏幽涟说，“去吧。”
柏幽涟的眉头紧了紧，这趟明明是要来报仇，他的心却仿佛被一块巨石所压，让他沉重得喘不过气。他遵从沈若筠的命令，上前，如同乐琳上次敲门一样，按照她敲门的规律敲响尚贤楼的后门！
在等待时，荻花教所有人都在盯着这扇紧闭的门，包括那个半兽半人的药人！
柏幽涟似乎听到了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他的身子紧绷，内心无比紧张，他并不希望有人来开门！
偏偏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柏幽涟瞪大了眼睛！
开门的人露出小小的脑袋，是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他似乎是刚睡醒，目光懵懂，可当他探出头看到这群白衣人时，惊讶与恐惧之色瞬间布满了他的脸！
柏幽涟的鼻翼微张，他看到男孩，并没有重逢后的喜悦，而是极度的不安。
小哑巴惊异地看了一眼这群不速之客，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地关上门，但为时已晚！
何阔已经被放开，朝着小哑巴冲了过去，只留下了一道影子！
柏幽涟吓得面无人色，大喊一声，“果儿！”
他的喊声并没有让果儿加快脚步，门被何阔挤开，果儿被推倒在地，他逃脱不掉，被何阔咬上了脖子！
柏幽涟迈开步子，想要跑过去拉开何阔，却被沈若筠一把拉住了胳膊。
“涟儿，做什么？”
柏幽涟抓着沈若筠的胳膊，看向她的眼神中是畏惧和绝望，他呐喊道，“师父，不要，他是好人！”
沈若筠眉头皱起，不满地问道，“好人？涟儿，你糊涂了，他是沧海阁的人！”
柏幽涟内心混乱不已，他辩道，“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他还是想挣开沈若筠的手。
“他伤害了你！”沈若筠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她牢牢地抓住他！
柏幽涟动不了，他再转头时，果儿已经像药池里的兔子一样，被何阔咬断了脖子。
他已经失去了活力，只剩下一双惊惧的眼睛大张着，就这样看着柏幽涟！
柏幽涟浑身的血都凝固了，结成了冰，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很是奇怪，他不是没见过血，那些正派的人、动物的血。
身为荻花教的一员，他已学着和其他教徒一样，将人视作蝼蚁，他自己幼时也曾遭到坏人虐待，坏人得到这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可这只是个比他小三岁的孩子。
是那个夸他好看的男孩，是那个说自己化妆技术一流的男孩。
他是想杀掉曲靖，但绝不想杀掉果儿！
可是果儿是曲靖的人，师父说得没错！
师父不会有错，错的是他！
柏幽涟感觉到脑袋要爆炸，感官和心理的双重冲击让他无法承受，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倒。
“涟儿？”
沈若筠见他状态不对，忙抱起他，宽慰他道，“江湖就是这么残酷，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们侮辱了你，就要受到严惩，与此相关的任何人都逃不了干系！”
柏幽涟的眼神是呆滞的恐惧，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张嘴还会喘息！
尚贤楼里的人出现在了庭院，荻花教的人冲了进去，双方开始了厮杀！
何阔被血肉的味道激得发狂，竟然开始胡乱攻击！
沈若筠看着这个场景，嘴角勾起冷笑，她才不在乎药人攻击的到底是谁，炼成超强进攻力的药人，付出代价是必须的。
她离称霸武林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司徒珐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残酷的热闹，手中的折扇照常扇动着。
一名女子在楼上暗中观察，当她认出披头散发的何阔时，眼睛蓦地睁大，心遭重击，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收紧！
何阔正在吃人……
女子的心像是被利刃贯穿，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本不想出手，但是药人正不知疲倦地、凶残地攻击着他们，魔教因为有了药人已经在厮杀中占了上风！
女子悲痛地看着他，目眦欲裂。
他衣服是破烂的，脸上是污渍，头发好久都没有清洗，眼睛灰白且浑浊，嘴的四周都是可怕的血迹。
他不是何阔了，他是吃人的恶魔。
女子的手快要将刀柄捏碎！
她终于出现在庭院，找准时机，举起刀，在他的背面，对着药人何阔一刀劈下！
杀，于她何时变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的刀上，他的血在滴，红色的血。
阳光洒在她的刀上，洒在他红色的血上。
整个世界此时都变成了红色，连同过去。
在倒下前，何阔转身。
他面对女子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顷刻之间，他恢复了神采，眼神变得清澈如初，澄明透亮，他望着女孩，嘴角向上一咧，好像在笑。
这个笑只有一个人看到了。
是那个持刀杀他的女人！
柏幽涟在这时转头，那个女子拿着刀，看着沈若筠，她双目通红，像渗了何阔红色的血，滔天怒火从这双血红的眼睛中呼啸而来！
柏幽涟觉得此人脸熟，但他的脑子无法思考，灵魂好像抽离。
直到沈若筠说出那个名字，他才想起她到底是谁。
“林奇。”
玉娥派掌门林奇。
她为什么在这里呢。
哦，这里是青楼，她定然也是来寻欢作乐的。
那曲靖呢。
何阔变成这样，她是知道的吧。
他一定要见到她，他要告诉她，这不是他做的！
“师父，我有些累了，想先回马车。”柏幽涟在沈若筠怀里动了动。
“你好好歇歇，师父会一会林掌门。”沈若筠刚刚看了林奇精湛的刀法，好胜心忽起，她以绝对的优势挫败她。她将男人交给司徒珐，司徒珐带他回了马车。
但当沈若筠与林奇交手完回到马车时，只发现被迷晕的司徒珐，柏幽涟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