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妆
小哑巴准备给柏幽涟上妆，但是他看着男人精致的脸孔，思考了半天，仿佛在看一道无法解开的难题。
柏幽涟本就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天然去雕饰，他为他化妆，纯属锦上添花，且又不能多添一笔，破坏了他原有的美。
可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去尝试比较哪种妆容更适合他。
阁主说了，他只管放手去做。嗯，开始吧。
他先用手指轻轻地给柏幽涟的脸颊上均匀地擦拭了一层浅浅的胭脂，而后为他上了淡淡的眼妆。
柏幽涟的长相偏柔美，小哑巴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美发挥到极致。
他是将人变得更美的工匠。
而柏幽涟，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处了这么一会儿，柏幽涟就喜欢上了与小哑巴待在一起、无人打扰的时光，安静下来后，他也慢慢想明白了，虽然曲靖嘴里说着让他做小倌，但是今晚沈若筠要来接他，她怎么敢让他接客，假如她真的那么做了，师父绝对会把她碎尸万段的！
江湖中，谁不怕沈若筠呢。
而他若是从这跳下去，能顺利进行还好，万一再摔断腿，那可真是丢人了。。。。。。
就他这功夫……也不是不可能。他必须认清现实。
在曲靖面前，他已经够丢人的了，绝不能更丢人！
一想到那个女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内心的羞辱感又上来了。
从我脑袋里滚开啦，臭苍蝇！
柏幽涟放弃了逃跑，关心起了小哑巴。他问道，“小兄弟，你这么乖巧可爱，怎么会在曲靖手底下做事呢？是不是她逼你的？”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也尝试过被人逼迫的滋味，深知那种身不由己的痛苦。
柏幽涟有一段灰暗的童年经历，他父亲早逝，母亲从军战死，他从小跟姥姥长大。姥姥为人随和、善良，对他极好，没有因为他是男孩子而亏待他半分。不过姥姥因他母亲的离去备受打击，身体一直不好，最后几年她苟延残喘，只为将他带大，可她还是在他八岁那年去了。
老人家走之前将他姨妈叫到跟前，将他托付给姨妈。
姨妈起初愿意收下他，但她收留他不是因为亲情，而是为了获得一个廉价的劳动力，可他自小体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他在亲戚家寄居，要看人脸色，处处小心，且吃穿用的皆是她家剩下的，可姨妈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于是在他十岁那年，姨妈把他卖给了别人家做童养夫，包袱甩掉了，自己还能捞一笔。
小小的柏幽涟就这么被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抛弃了。
在他的“新家”里，不出意外，他依旧是被别人欺负的那一个，除了干不完的活，还有更让他难以忍受的——他的未婚妻是个傻子。
这个傻子常常流着哈喇子，对着他傻笑，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还伴随着那种吞咽口水的咕咚咕咚的声音，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吃人的怪兽。
小幽涟害怕极了，有一段时间，他每日做梦都会梦到那个女人，听到她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在他的梦里，她的笑尤为瘆人。
面对命运，他太过渺小，既不知如何抵抗，也没有抵抗的能力。
后来他终于忍受不了女人的骚扰，从那户人家中逃了，可他无亲无故，逃出没多久就落到牙婆手里，牙婆转手把他卖给了街头卖艺的人，还有几个像他一样的孩子，都是他们低价买来的。
那些卖艺人自称侠义之士，却根本不把买来的孩子当人。他与那些小孩一样，被逼着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包括与蛇共舞。
再后来，他被沈若筠发现了。
被沈若筠收为徒弟之后，再无人逼迫他做任何事，也无人敢对他动手动脚。这些年，是他最自由、最快乐的日子。
他感激沈若筠带给他的安宁、平稳。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的心愿，沈若筠帮他完成了。
有了沈若筠，他甚至都忘了命运这回事。
小哑巴不明白柏幽涟为何这么问，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又是个哑巴，是上官星从垃圾堆里将病了的他捡回来，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上官星曾对他说，他同他一样，是被人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所以见到可怜人，他也会学着他的恩人那样把人救回来。
小哑巴渐渐知晓，救了上官星的是一个叫做阁主的人。
上官星救了他，阁主救了上官星，这样算下来，没有阁主就没有他，所以在小哑巴心中，阁主是个顶好的人。
而且他刚刚还不知道真相，以为柏幽涟也是曲靖救回来的。
小哑巴专注于柏幽涟的脸，他先是摆摆手没有回答，待他认真地完成最后一项工作时，他舒了口气，连手都不洗，急匆匆地找到纸和笔，开始写字。
他急急忙忙地写完，举起来给柏幽涟看，因为写得太急，字迹有些潦草。
柏幽涟一字一字地读完了。
“阁主是我的恩人，她是个大好人，是我自愿在尚贤楼，我很喜欢这里。”
柏幽涟念完后，为小哑巴愤愤不平道，“你喜欢这？这可是青楼啊！”
小哑巴笑了笑，点点头。
“她只是在利用你们赚钱！”
小哑巴又在纸上写，“阁主会赚钱，很厉害。”
柏幽涟看清这几个字，无语，他蹙眉道，“你是被曲靖洗脑了吗？”
小哑巴这次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柏幽涟的眉头，又摆摆手。
“皱眉就不美了哦。”
“等一下，我看看你的胳膊。”柏幽涟抓起小哑巴的手腕，他没有看到那颗红豆，他瞪大眼睛，惊讶地问，“你没有守宫砂？你……也要出去接客吗？”
小哑巴疑惑，他在纸上写：“我不出去。守宫砂是什么？这里所有的男子都没有你说的这个。”
柏幽涟更加震惊地看着男孩。
守宫砂可是男儿贞洁的证明，是男儿的自尊，甚至是他们的命！
可是这里的男儿……
他心情颇为沉重，替小哑巴以及这里的若干男儿感到悲哀，他下结论道，“她果然还是用你们赚钱，一点都不疼惜你们。”
小哑巴急着想解释，他弯腰准备写字，但他还没在纸上写上任何的话，曲靖进来了。
“果儿，好了吗？”她边推门边问。
柏幽涟回过头。
曲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柏幽涟，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