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精
灯下。
窈窕的美人端坐在椅子上。
如玉,如花,亦如画。
不,他比玉还要纯洁,比花还要娇艳,比画还要动人。
曲靖心中发出了和诗人一样的感叹,只不过诗人赞的是曲子,而她,叹的是美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此人又何尝不是。
只见柏幽涟玉面朱唇,明眸善睐,光彩照人,他右眼眼角处点缀了一朵牡丹花钿,别具一格。他上身穿一件青绿襦衫,下身穿一条火红的石榴裙,青绿色的披帛旋绕于手臂间,整个人飘飘若仙。
此番装束,令他如青山烈日,又如芳草娇花。
莫星绮今日同样是一身红衣,但是她穿出的是英气逼人的效果,而柏幽涟只有妖娆。
他见曲靖进来,再也坐不住,仿佛坐下,他就会矮她一等似的。
他站起来了,虽然裙子将他的臀和腿包裹住了,但是他一动,纤细的腰身便随着披帛摇曳,体态依旧婀娜多姿。
曲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打在他身上,她看他,从头上的白玉簪,到不盈一握的窄腰,再到从裙边微微露出的紫色的脚尖。
她的眼神中混杂着欣赏和不易察觉的欲望。
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在男人右眼眼角处的粉红牡丹花钿上,这朵牡丹是点睛之笔,给他这张脸添足了妖冶之色。
她在心里叫了一声,“小妖精。”
怪不得沈若筠对她关怀备至,司徒珐也对他体贴入微。
柏幽涟虽然在功夫上愚钝了些,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俊美,也不是不知道他被称为江湖第一美男,在荻花教时,沈若筠也常常当着他的面夸赞他,让他有了少许自恋和傲气的资本,但是被曲靖这样风流的女人肆无忌惮地看,他还是心生厌恶。
这个女人,好像根本不知道礼貌是怎么回事。
曲靖走上前,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赞叹道,“真是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柏幽涟别开脸,大步退后,嫌弃道,“你别碰我。”
曲靖站着没动,伸出的手迟迟未放下。她想起不多时买的画,笑了一声,道,“那些画,竟还差得远。”
与此同时,她还想象出了楼下那些等着见他的人见到他后疯狂的样子,以及对着他吆喝、撒钱的画面,她心中竟然对这种景象有些排斥。
柏幽涟瞪着她,眼里的憎恨快化成一把刀。
曲靖心中有数,嘴上没数,面对这个开不起玩笑的男人,她依旧火上浇油,道,“柏公子,要不然你今夜别走了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柏幽涟果然又被点燃了,他眼睛和鼻孔一同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考虑一下?”曲靖微笑着眨眨眼。
男人气得捏紧了拳头,薄衫下的身子开始轻轻抖动,他急速喘息道,“曲靖,你若是再这样行为不端,我就,我就……”
曲靖忍笑道,“你就怎样?”
柏幽涟怒火攻心,入目皆是武器,他不管不顾,双手抄起最近的一把椅子,准备砸向曲靖。
小哑巴看到了这一幕,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一声“唔”,他脸都憋红了,慌忙上前拦住柏幽涟,用身体将曲靖护在身后。
柏幽涟气愤不已,恨铁不成钢道,“小兄弟,就这种人,你还护着她!”
小哑巴的眼神褪去了崇拜,转为警惕,他皱起眉头,撅起嘴,显然是生气了,他冲着柏幽涟连连摆手,让他放下椅子。
“外面有很多人,你要乖乖听话。”小哑巴指了指外面,急速地用手语说道。
柏幽涟看着小哑巴,他读懂了他的话。他抓住椅子的手都在抖,呼吸起伏不定,可是他知道果儿说得对,有曲靖在,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伤不了!
有她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柏幽涟放下椅子,他低着头,嘴巴微微上翘,封住心中的委屈和怨恨。
他眼神不甘,却面色颓然,如被霜打了的花。
曲靖在小哑巴身后,一双眼睛仍落在他的身上,她对他这种不动脑子的暴力行为不能理解,现在可是她说了算欸,他打伤她,他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哦,直到如今,他还以为她怕沈若筠呢。
她抬手擦了擦脑门,好像那里被柏幽涟吓出了一层冷汗,而实际上,她的额头干干净净,她的心里也没有一点点的惊吓。
只不过还是觉得有趣,他太有趣了,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她擦完汗,悠悠地说,“哎,荻花教这个大染缸,怎么出了你这么一朵小白莲。”
柏幽涟憋着一口气,他愤然背过身,不再接受她的目光,也不再看她!
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
其实曲靖本来也不会真的让他接客,那些人说的对,她不会做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现在,她不让他接客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她舍不得。
“走吧,去顺德楼。”曲靖对门外面等候的人说。
……
顺德楼是一座酒楼。
在这座城里,它的菜未必最好吃,它的酒未必最香醇,但它的地角最好,它的地方最大,它的菜最贵。
这样一个地方,才配的上沈若筠与莫星绮。
去往顺德楼的马车里此时坐了曲靖与柏幽涟两个人。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曲靖神情轻松,像是要外出游玩,但美人还是一副冷冰冰不理人的模样。
曲靖无聊,便同他闲聊,“你功夫这么差,沈若筠怎么不好好教你?”
柏幽涟坐在她对面,身子本就偏过去,不与她面对面,听见她的问题,他先是朝她翻个白眼,心烦得将身子又转过去一点。
曲靖不管他回不回答,她自己是要继续说下去的,“司徒珐和沈若筠是好朋友,你觉没觉得她们的眼光也很相近?”
柏幽涟这次用两只手堵住了耳朵。
“沈若筠是不是已经练成了魔功?”
也不知是她内功深厚还是他的耳朵太灵,手指完全阻隔不了她的声音,柏幽涟忍无可忍,冲她喝道,“你能别说话吗!”
曲靖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不能,嘴长在我身上,我喜欢说便说。你别不知足了,平常人要我说话,我可是要管他们要钱的。”
“哼,小人,就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没做坏事,有什么心虚的呢。他们总不至于害怕我把他们的丰功伟绩传播了出去,呵,要是能这样,他们肯花的钱会更多。”
“那你去做这样的营生好了!”
曲靖哼了一声,道,“不做,我这个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实话,让我去编造些有的没的,没意思。”曲靖又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她说,“不如这样,你来问我问题,我来回答。”
柏幽涟这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他忍不住问,“你只说真话?”
曲靖见他来了兴趣,点头回答,“当然。”
柏幽涟瞥了她一眼,又不看她,开始认真思索问题。
曲靖这次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柏幽涟想到了一个,他转过脸,扮作恶狠狠的样子,问,“你杀过人吗?”
曲靖平淡答,“没有。”
柏幽涟有些吃惊,荻花教只有他没有杀过人,没想到这个女人也跟他一样,难道,她也胆小?
柏幽涟于是紧接着问,“你不敢?”
曲靖看了看自己的手,淡定地回答,“不是啊,我只是不想脏了我自己的手而已。”
“……”
柏幽涟郁闷了,他不要再与她说话了。
和她聊天,只会找一肚子气受!他还不如专心地记忆从尚贤楼到顺德楼的路线。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