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融会贯通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何东序出现在高台上,跟很多养尊处优的官员般,整个人皮肤白皙,有着山西人的五官特征,蓄着漂亮的山羊胡。
除了同知宋潜留守府衙外,府衙上下的官员基本上都到场,推官周礼坐在高台上正扫视在场的所有考生。
帅魁注意到周礼似乎望向自己,想到刚刚周礼跟何东序走上台的时候很亲近,隐隐感觉此次府试不太容易过关。
面对着周礼的扫视,他选择装着没看到,便用水细细地研墨,却是做着随时开考的准备。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一轮金灿灿的朝阳正缓缓从东边升起。
在第一缕阳光落在徽州城的时候,何东序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充满着希望的朝阳,便对着旁边的礼仪官轻轻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鼓响,府试正式开始。
在场八百名考生已经准备就绪,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从台上下来的衙差,每个衙差手里举的木牌上面都糊着考题。
府试跟县试的考试内容一样,都是两道四书题和一道试帖诗,共计三题。
此次主考官何东序没有故弄玄虚,试帖诗选择提前进行公布,故而整整三道考题都已经粘贴在木牌板上。
在场的考生选择最稳妥的做法,为了害怕会忘记题目,当即便纷纷选择将题目抄写下来,而后再进行思考和作答。
第一道四书题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这道题出自于《论语》,孔子此话的意思是:“不到学生努力想弄明白,但仍然想不透的程度时,先不要去开导他;不到学生心里明白,却又不能完善表达出来的程度时,也不要启发他。”
帅魁看着走到自己区域前面的衙差,同样采用抄题的方式将题目记录下来。
只是在抄写这道题目的时候,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却是知道这一道又是送分题,甚至此时脑海已经出现了准确的破题答案:“圣人不轻于启发,欲有所待而后施也”。
大明科举已经两百年,八股文考试到了如今早已经名篇无数。这种四书大题的题目已经是精益求精,面对这种比较有代表性的大题题目,大家都一致推崇上面这句破题之法。
“圣人不轻于启发,欲有所待而后施也”。这句完美地总结了圣人的教学原则,自然亦是这个时代教学的圣训。
值得的提的是,在这个时候并不存在抄袭一说,毕竟都是理解大小铁球是大的铁球先落地,那么答案一致自然是情理之中。
帅魁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道送分题虽然难不倒自己,但同样亦是难不倒在场的绝大多数考生,起码有六百名考生能够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很显然,此次府试跟着县试一般,真正能决出胜负的题目仍旧还是第两道四书小题。
“这……啥情况?”
“题目不会出漏了吧?”
“只有两个字?闻所未闻!”
……
在看到第两道四书小题的时候,考场的考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考生当即怀疑是不是题目没有写完地惊讶地道。
通常而言,四书小题都是选择半句,亦或者选择两个小句进行拼凑成截搭题,而后由考生自由发挥。
只是此次呈现在大家面前的题目却是十分古怪,短得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题目仅仅只有两个字:子曰。
“肃静!”
在看到考场突然变得嘈杂,位于高台上的周礼先是扭头望了一眼何东序,而后十分严肃地呵斥道。
一个考生鼓足勇气,却是进行发问道:“府尊大人,不知这题是不是没有写完,为何仅有‘子曰’二字?”
“刚刚是何人发问?”何东序寻声望向台下密密麻麻的考生,显得温和地询问道。
那个考生发现周围的人朝自己望过来,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道:“回禀府尊大人,刚刚是学生发言。此题甚是古怪,只有‘子曰’二字,故而不清楚是否是书吏手误,还请府尊大人替学生解惑!”
众考生在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又瞧了瞧自己这边的木板,而后齐刷刷地望向高台上的知府何东序。
何东序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位考生,而后脸带笑容地朗声道:“此题并无错误之处,请大家作答!”不等其他人发问,便对着那位站起来的考生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何梦德!”何梦德心里暗喜,当即便自报姓名地道。
何东序微笑地点了点头,便伸手对着何梦德做了坐下的手势道:“坐下吧!”
“谢府尊大人!”何梦德看到这位新任知府如此好态度,心里亦是暗自窃喜,当即便恭敬地回礼道。
周围的考生看到何梦德出了风头,而且名字还给新任知府记住了,不由得纷纷朝着何梦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帅魁将何东序的举止看在眼里,特别注意到何东序拿起纸张写了三个字,反倒同情地望向前面的那位何梦德的考生。
只是得到何东序确认题目没有问题后,大家却是纷纷头疼起来,甚至很多考生发现这段时间挑灯夜读还不如到青楼好好放松,自己所学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没有作用了。
“子曰?”
帅魁看着自己所写的题目,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但并没有轻言放弃,而是采用现代逻辑方法进行分析题目。
子曰,这无疑一道地地道道的小题,毕竟论语中确确实实有着这两个字,而且是两个十分寻见的字。
帅魁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当即按着一贯分析八股文题目的思维方法,先将“子曰”拆分为“子”和“曰”。
子,自然是指孔圣人,故而破题的第一句要写孔子。
曰,这里指的是论语,故而破题的第二句要写论语。
帅魁在理清了题意后,思路当即变得清晰起来,却是知道这里既要抬举孔圣人,亦要吹捧《论语》。
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已经来到考验拍马屁功力的时刻了。
受殷正严的教诲,这破题是整个八股文最重要的一点。既体现自己能够理清题意,又是考官最先看到的句子,故而是重中之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阳已经渐渐高升。
帅魁酌斟半炷香后,当即便泼墨挥毫,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百世师呼应的是子,天下法则说的是曰,连在一起便是子曰。如此直指灵魂的破题,试问谁与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