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辩才
帅魁原本已经准备离开，毕竟手里的卷宗需要送给海瑞归档。
只是听到郑大志抛出这个阴谋论，加上周围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便知道这个事情处理不当会招来麻烦。
帅魁稍作思虑，便迎着郑大声愤怒的目光道：“郑大志，不知你是在质疑我的水平不行，还是在质疑县尊大人阅卷不公呢？我此次跟殷宗峰等四位同窗结保参加县试，由老师亲自作保，全程并无违规之举，为何我就不能登榜，不能是此次县试案首呢？”
帅嘉谟并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故而十分困惑地扭头望向这个颌下生着一颗大痣的年轻书生。
郑大志打心底瞧不上帅魁，当即十分鄙夷地道：“别人我还能相信！只是你自小生性好动，背诵千字文足足耗费一个月，断然不可能第一次县试便登榜！”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纷纷怀疑地认真审视帅魁，毕竟很多天才从小便已经表现出极高的学习天赋。
江东之和方万山虽然是站在帅魁这边，只是发现郑大志说得不全无道理。
帅魁在前世的辩论水平便不弱，当即便逻辑清晰地反驳道：“要是按你的逻辑，咱们县试直接比试背诵千字文得了，还考什么八股文呢？你拿小时候说事，殊不知天下多伤仲永，而姜尚七十二才垂钓渭水之滨。当年老师因你未够火候，故而不应允你赴县试所请。然你不懂老师苦心，一意孤行弃青松书院而去，独身前来参加县试。你初次县试成绩确实优异，然你已是后劲不足，加上没有老师的日夜督学，终得今日再度落榜之苦果！”顿了顿，便话锋一转地道：“我帅魁小时确实顽劣，当年背诵千字文确实耗时一月，但老师严令不敢逆，老师之言不敢违，老师之说不敢忘，学终有所成！老师今年许我前来参加县试，便断定我能够通过县试，今登榜何足怪哉？你小时或在我之上，然学不成便离开，我则师成才前来赴考，今日你实则已不及我矣！”
短短的一番话，一个遵从师道的好学生形象便油然而生，而郑大志便成了一个学艺不精的狂妄之徒，同样解释两人在不同时期所存在的差距。
“好强！”
殷宗峰等人虽然早已经知道帅魁能说会道，但看到帅魁将一切说得如此天衣无缝和进退有度，不由得暗暗叫好。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首重是尊师重道，而帅魁更是借着这个机会给郑大志扣上了一顶大帽子，而他自己则成为了遵从师道的好学生。
至于郑大志拿着当年的差距来攻击帅魁，现在已经被十分高明地化解掉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
“我小时亦是顽劣，但我此次亦是登了甲榜！”
“呵呵……小时聪明又怎么样，都还没有出师就跑来应考！”
“人家小时候天资是差一点，但胜在人家是踏踏实实学成才来赴考！”
……
众考生原本对早早叫嚣自己是案首的郑大志就心生不满，而今得知郑大志有如何不堪的举动后，当即便纷纷转变阵营地指责道。
他们虽然心里妒忌年纪轻轻高中县试案首的帅魁，但对不尊师重道的郑大志更是不齿。
郑大志臊得脸红如猪肝，当即怒声指责道：“帅魁，你少拿殷正严来说事！他就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为何不让我早些尝试县试，非要他允许才能前来赴考！若是他十五六岁便让我来歙县赴考，我积累足够经验，而今早已经是童生矣！”
这……
在场的考生听到郑大志这番言论，虽然早些参加县试确实有更多机会通过县试，但郑大志还是显得过于狂妄。
虽然有很多童生确实是通过初期陪考积累足够的应试经验而得以通过，但多少人考到头染白霜仍捞不到童生功名，这考试亦不是越早便越好。
终究而言，功名的高低还是取决于个人的学识，单是依靠运气注定走不远。
“郑大志，你是白眼狼吗？且不说我们的学识得益于老师的倾囊相授，而老师之所以要我们学成才能赴考，这是老师的一番良苦用心！我、殷宗峰、方万山、程有信今年都已经二十，此次虽无县试经验，但初试便已是没有后退，唯有通过此次县试才能奋勇直追同龄的高才，故而我们此次都是全力以赴！”江东之最为尊重殷正严，当即便是站出来指责道。
“我小时比帅魁更为顽劣，天赋自然不及你！只是我今学有所成，参加此次县试正试虽是乙榜，但今亦是已经侥幸通过！你可以不晓老师的良苦用心，但不该直呼老师的名讳！若是你当初听从老师的话，学成再前来赴考，你焉能会两度落榜？至于你说老师耽误你的童生功名，你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没有老师你焉能有今日的学识？”程有信同样十分维护殷正严，便站出来指责道。
“如此不尊师重道之人落榜，当真是活该！”
“自己学艺不精，有何脸面在这里质疑人家耽误自己？”
“当真是一个大笑话，瞧你这个模样，这辈子都休想考上童生！”
……
在场的考生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却是没有觉得那位叫殷正严的先生做法有何不妥，甚至隐隐觉得十分高明，当即便是纷纷指责郑大志道。
郑大志面对江东之等人的攻击已经招架不住了，亦是意识到自己不该攻击殷正严，便再度咬向帅魁道：“你们少在这里放屁！你们几个或许有机会登榜，但他帅魁什么货色，我比你们都要清楚，此榜定然有猫腻，榜首实则本该属于我！”
到了这时，他只有坚信帅魁运用不光彩的手段取代自己，那日榜上的是黄九甲辰，不然自己便真是落榜之人，而不是时下最风光的县试案首。
“帅魁小时顽劣不假，但经老师调教，近两年三更灯火五更鸡无一日间歇！帅魁的学识俱在我们四人之上，而今我们四人都已经登榜，帅魁登榜是情理之中，而今问鼎案首亦让我等信服！”方万山自然是维护帅魁，当即站出来表态道。
“搞了半天，敢情还以为案首是你的！”
“真要这般闹下去，你那日擅自改榜不怕吃板子吗？”
“那日本就是黄九甲子，而今榜上分明是帅魁，你今日跟撒泼打滚的妇人何异？”
……
众考生已经知道郑大志咬着帅魁不放，其实还是不愿意接受落榜的事实，当即便是纷纷进行数落道。
“郑大志，如果你认为是我作弊，那么你请拿出证据证明我在考场舞弊了！若是你以为是县尊处理审卷不公，那么你就找县尊讨要公道，我相信县尊会给你一个说法！”帅魁看到事情已经解释清楚，当即便不愿再搭理道。
“对啊，真这么不甘心，去找县尊讨要说法呗！”程有信却是希望郑大志被打板子，便用激将法道。
郑大志并没有失去理智，却是狠狠地望了一眼帅魁等人，便是摞下一句狠话道：“咱们等着瞧！”
帅嘉谟看到郑大志离开，亦是给着自己能说会道的弟弟竖起了大拇指，发现自家这个弟弟比想象中要优秀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