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请缨
帅魁看到李善归来，当即便知道南京方面已经有了结果。
海瑞对陆阿贵的案件很是重视，而今看到李善带回大量相关卷宗和陆阿贵更详尽的资料，当即便是开始认真地翻阅起来。
“大人，小的在南京城听到一则传闻，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善看着直接投入工作的海瑞，却是突然郑重地询问道。
海瑞的目光已经被卷宗所吸引，却是头亦不抬地道：“什么传闻？”
坐在旁边的帅魁注意到李善的异样神情，不由得望向这个风尘仆仆的护卫，隐隐感觉到事情并不一般。
“南京城现在都在盛传：徐阁老说你不识抬举，现在已经派心腹赴京，要让京城那边将你罢官免职！”李善犹豫了一下，便老实地汇报道。
帅魁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然跟原先的历史一般无二。
徐阶面咄咄逼人的海瑞，却是并不打算退还侵占来的数十万亩良田，而是动用官场的人脉除掉海瑞。
其实这亦不难理解，海瑞是真的招惹到了一个恐怖的大人物。
徐阶是嘉靖二年的探花郎，由于青词写得很好，得到嘉靖的宠信，于嘉靖三十一年入阁，成为了大明的阁臣。
为了得到首辅的宝座，在严嵩的手下足足蛰伏了十年之久，最终在道士蓝道行的里应外合下，借着严世蕃的案子成功将严嵩扳倒。
嘉靖四十一年，徐阶成为了大明的首辅。由于沉迷修道的嘉靖不理朝政，致使徐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权臣，开始大肆培植自己的党羽，更是在嘉靖死后借助草拟遗诏来讨好隆庆。
只是隆庆早已经看清徐阶的为人，却是不喜欢这个依靠献婿手段上位的首辅，却是更希望自己的老师高拱来掌管内阁。
虽然徐阶成功将高拱逼走，但这便惹恼了隆庆帝，致使这对君臣出现了间隙。
徐阶自知无法赢得隆庆的信任，加上他在担任六年首辅期间并没有大作为，最终面对来自各方的弹劾，便索性选择辞官归田。
若是其他的首辅辞官可能就此失去权柄，但徐阶在朝堂担任了十年次辅和六年首辅，门生故吏早已经遍天下，而他所打造的徐党至今还在把持朝政。
正是如此，海瑞想要逼迫这位权势滔天的前任首辅退还侵占而来的一半良田，此举无疑是在以卵击石。
“徐阁老要做居家宰相，我没本事管！只是我既然已经担任应天巡抚，那就要对管辖内的百姓负责，他徐家侵占的田产必须要退还给百姓！”海瑞并不为所动，而是立场坚定地表态道。
李善心里十分敬重海瑞，却是苦涩地劝道：“巡抚大人，南直隶内官绅侵占百姓田产何其多！不如先跟徐阁老妥协，您可以对其他官绅先行整治，岂不是更稳妥？”
“建文帝当年削蕃便犯了先小后大的错误，而今纵观整个南直隶，徐阁老便是那一块最硬的骨头！若是我此次能将他啃下，那么接下来便可以顺利在整个南直隶境内推开，让那些侵占百姓田产的官绅还田给百姓。若是因徐阶的势大而放弃，那么其他官绅都会动用官场人脉来阻挠此事，事则必败！”海瑞早已经将问题看得十分透彻，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道。
坐在旁边小桌前的帅魁正听得入神，却是诧异地抬头望向海瑞。
在后世一直有一种说法：海瑞不懂人情世故，性格过于执拗甚至是偏执，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帅魁现在发现真正历史的海瑞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个能够考取举人功名的应天巡抚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相反他其实很聪明。
大明单是知县就有一千四百多名，这些知县不可能看不到官绅侵占百姓田产的问题，但几乎所有官员都选择做了盲人。
海瑞现在出任应天巡抚，看到坐拥二十四万亩良田的徐阶，而徐氏一族的名下更是高达几十万亩良田，更看到那些被侵占百姓无法生存，故而要求徐阶退回侵占而来的田产是真的错了吗？
以前世或今世的标准来看，海瑞或者是一个一根筋的愚蠢官员，但逼迫徐阶退还田产确实是想要为百姓做实事，而不是做一个懂得和光同尘的应天巡抚。
这一刻，帅魁对这位天天咸菜馒头的应天巡抚多了一些好感，亦是很希望海瑞能够继续留在应天巡抚的位置上。
李善知道自己无法劝说海瑞，但还是指明现状道：“巡抚大人，只是从南京城的传闻来看，若是你不肯退一步的话，那么徐阁老便会动用关系革掉你的职位！”顿了顿，便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道：“即便你不爱惜自己的官位，但南直隶的百姓失去你这么一位肯替他们做主的应天巡抚，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惧怕过得更加艰难！”
帅魁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同时暗暗佩服李善的口才，不由得扭头望向了海瑞。
“如果老夫做事总要瞻前顾后，事事还要考虑自己的官位，跟老夫那么圆滑之人又有什么分别？你无须再劝，既然徐阶不肯退田，那么我回到南京城便审判徐璠和徐琨！”海瑞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当即便是淡淡地表态道。
李善不由得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海瑞，便没有再劝了。
帅魁若有所思地望向海瑞，敢情徐阶早前同意退回一万二千亩事出有因，这是因为徐璠和徐瑛犯事被海瑞扣押了。
夜幕降临，寅宾馆值房的灯火亮起。
海瑞一直在翻阅着南京城带回来的卷宗，却是越看越心惊。
经过一番查阅后，发现在陆阿贵任职的区域符合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的案件，竟然还有着十余起 。
由此可见，帅魁的推理是完全可信的，打更人陆阿贵是一个连环杀人犯，手上的人命案竟然达到二十余起了。
海瑞想到陆阿贵的审讯完全没有进展，不由得暗感头脑，抬眼发现帅魁正在翻看陆阿贵的资料，便是认真地询问道：“文元，你认为此案当如何着手呢？”
“回禀巡抚大人，自然是要密审陆阿贵，让他画押招供，然后将此案上禀朝廷！”帅魁亦是希望尽快洗掉自身的嫌疑，当即便不假思索地道。
海瑞苦涩一笑，便是轻轻地摇头道：“陆阿贵面对公堂大刑都不肯招认，而今密审更不会承认！不瞒你说，这些天我已经多次密审，但陆阿贵始终不肯开口！”
“巡抚大人，如若将此事交给学生，学生或许能让他招供！”帅魁已经看完陆阿贵的个人资料，当即便主动请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