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女儿病重,古画没用
原来这两年外甥病得不轻,泰嫂隔三岔五买点东西进萌溪,看到女儿女婿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借钱把全村都借了个遍,外甥陈叔明已经病了三年了,也没好转的迹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帮到这个苦命的大女儿。这些年来,虽然老公定期给她寄来生活费,但由于她不会农村生活,挣不来工分,为了能在生产队里分粮食,需要缴部分钱到生产队里,剩下点钱还是很吃紧,思来想去,家里唯一值钱的就三幅画和她原来在上海穿的一身绸缎旗袍,要不行就想办法把它变现了,能换几个钱是几个钱,不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干着急。听说本村的汪海全在县文化馆当馆长,找他应该没问题,于是找到海全的父母,要了他单位和家庭的具体地址。她在家里把三张画用旧被面小心翼翼地包好,扎上背带,把那身丝绸的旗袍也用包袱包了,搭早班车去了城里。
她背着画、拎着包袱,按地址找到了汪海全所在的文化馆。文化馆就在解放街上,一幢两层楼。经工作人员指点,汪馆长办公室在最里面一间。世泰嫂走到馆长门口,看见馆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谈话声,她就在走廊里靠墙等着。
等了约一刻钟,里面出来几个年轻人,从她身边走过,斜眼瞟了她一眼。她估计馆长办公室没人了,就敲门进去,喊了声“汪馆长,我来找你有点事。”她知道在公众场合要称呼人家官职,不管自己和人家有多熟。她年轻时在上海英租界待了十多年,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见过世面,对于这些社交礼仪很清楚。
汪馆长抬头一看,惊讶地站起来:“这不世泰嫂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来、来、来,快坐。”把世泰嫂引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定,拿了个洋瓷缸,加了茶叶,从那只崭新的铁皮热水瓶里倒了开水,双手递给她。
她看到那个上面印有红牡丹的铁皮热水瓶说:“你这热水瓶好漂亮,要不少钱吧?”那时大家用的都是竹编热水瓶,这样印花的铁皮热水瓶刚上市。
汪海全说:“不贵,单位才配的。”他也坐下来,问:“家里还好吧?”意思是说你来有什么事?这下世泰嫂没反应过来,以为他问他家里的父娘和亲戚情况呢,于是就和他讲他爹怎么样,他娘又怎么样,还有他弟弟妹妹怎么样。汪馆长也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就顺着她说,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聊了好长时间,世泰嫂突然想起来今天来办的正事,就说:“我有两件东西你帮我看一下,我想换成钱。”
汪馆长问她:“什么好东西?”
世泰嫂说:“是三幅画,其中两幅是唐伯虎的,还有一幅是郑板桥的。”她站起来就要去解那捆画子。
汪馆长一听古画,很敏感地蹦起身,做了个停住的手势,打断她的话:“快,你别说。”
他突地蹦起身子,吓得世泰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他跑去把门给关紧了,回过身来对世泰嫂轻声说:“你不知道啊,这些东西。。。。。。你怎么还保留有这样的东西,居然还背到文化馆来?”汪馆长真没想到老乡第一次来找他就带来这些东西,要知道如果有人发现文化馆馆长帮助别人保护这些东西,那不是件小事,说不准丢了工作,所以内心里涌起一丝惊恐。
“啊!”世泰嫂好像想起来了,她之所以还能留着这几张画主要还是知道它珍贵,不舍得交出来。她不死心,辛辛苦苦大老远跑到城里来,就是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变点钱好救急用,说道:“家里急用钱,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跑这么远来麻烦您,村里也就属您官大,门路宽,您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汪馆长刚才话已经讲得够明白了,很生气并严肃地道:“不是我不帮你,是真没办法。”他两手一摊。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世泰嫂只好收拾了那两个包袱,告别汪海全,出了馆长办公室。
她有点沮丧,这几张画还是她四六年上徽州时带来的,到了鸿琴无论是租哪家房子,搬来搬去,都把它当宝贝一样带着,生怕有个闪失弄丢了。这些都是几百年的老古董,当时花了不少钱才置下的,没想到现在它不仅不值钱,还成了麻烦。唉!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她想把它丢垃圾堆里算了,省得背来还背回去,按汪馆长的话来说,背回去它还可能是个麻烦。在文化馆院子里有个垃圾堆,她正准备把那两件东西丢进垃圾堆里,看到文化馆大门进进出出都是人,想起刚才汪馆长“会带来麻烦”的话,她又收住了准备丢掉的包袱,心想,万一被人家发现这些是自己丢的,那不直接惹来麻烦吗?算了,还是带回去吧!
正当她没换到钱很懊恼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碰到了女婿黑狗。
黑狗没想到丈母娘也在想点子为他排忧解难,一种讲不清是感动还是难过,眼眶里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嗓子眼有点哽,强忍着泪水,笑着说:“没事,家里还好,琼香咳嗽好些了,陈叔明最近的药有点对路,小便化验也好些了,你放心好了。”说着把刚才用银圆在银行换的一卷钱在她面前了一下:“你看,钱,我们还有呢,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