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赛放灯笼，山村电通
大山里年前多积雪，远山近景一片苍茫。每年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大扫除，本应该祭祀送灶神，但这类封建活动早被禁止了。那些年轻人没事做，每年的这天，高萌和大萌就放灯笼比赛。之所以这时放，一方面是大家都有时间，另一方面是这时山上多积雪，灯笼最后落下燃烧时不会引起火烧山。放灯笼也叫放洋灯，就是放孔明灯，用细竹丝作龙骨，用桐籽猪油作燃料。
两个自然村放洋灯比赛，看哪个放得高、放得远、放的时间长。这里面大有讲究，主要在如何增加体积、控制重量、用什么燃料上做文章。多年的经验告诉大家，用水竹剖成细丝又牢又轻，燃料用桐籽加猪板油裹棉花砸成绒，点着后产生的烟又黑又多，是最好的燃料。高萌人多力量大，早早扎好龙骨，买了大白纸，灯笼上写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八个红字。大萌这边陈三春、陈先忠、陈荣强和陈道松几个为首，陈仲明等其他的男孩子观望，在水氻头后面的晒坦上也扎好了一人多高的灯笼骨架。可能灯笼骨扎大了点，在糊褙灯笼身的时候又不小心把纸弄废了一张，本来就是紧巴巴地买的白纸，这下糊不全了，缺一大块呢。有人建议拿孩子写过的作业本撕几页补上，于是拿了练习本来糊褙。褙好的灯笼像贴了狗皮膏的百衲衣，又重又丑，眼看肯定要败给高萌，站在边上看的陈仲明问：“能不能用绵纸？”
陈三春说：“用绵纸当然好了，又轻又透，过去就是用绵纸的呀，但到哪里去弄绵纸呢。”
陈仲明指着人群中的陈道松说：“他家有啊，族谱都是绵纸的，他家有好多。”
陈先忠说：“就是啊，他家原来管祠堂有好多族谱，现在留着干吗，就应该打火堆烧掉，别的村早烧掉了。”
这建议几乎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同意，于是陈道松跑回家去抱来几本族谱。大家齐动手，扒拉掉原来的百衲纸，将族谱一页页取下粘贴上去，还真是又透又轻，上面的木版印字让整个灯笼看上去古朴大方。他们请陈守成用红墨水也题上八个大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当洋灯放上天的时候，晒坦上响起一阵阵欢呼声，不用讲，今年的放洋灯比赛大萌村完胜高萌。
今年三十夜萌溪将发生一件载入史册的大事，那就是经过全村社员近两年的艰苦奋斗，萌溪建成了水电站，家家户户将迎来电灯时代。水电站的电线已经拉到了各家各户门口，这几天正加班加点地给各家拉线安装灯泡，按规定每家只允许安装两只灯泡，一只厨房，一只堂前。
黑狗家几天前就已经安装好了。陈仲明发现家里还有一只备用灯头、灯泡，他就想给自己房间也装上，那样看书写作业就不再用煤油灯了。那天他很认真地去看电工安装，发现很简单，就两根线接到外面那两根线上，家里面这一端接上灯头就行。于是他跑回家，找到两根带皮的电线，仿照电工的做法，给自己的房间也安装了电灯。到了晚上说是试运行，但发电站的铡刀怎么都推不上去，一推上去就跳闸。电工判断是哪个地方短路了，陈三春带着电工到处查找原因，把这个村翻遍了也没找到原因何在。当他们查到陈仲明家，他们在厨房和堂前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迹象，几个人出院子时说：“真奇了怪了，按理说不会短路啊，都是我们自己接的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仲明这才怀疑是不是自己私自接电灯引起的，赶紧跑到楼上房间里一看，不得了，自己接的电线在黑夜里直冒火花，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他立马跑下楼，找到一把剪刀，又“咚咚咚”跑上楼，爬上板凳和桌子，把连在外面屋角的电线“咔嚓”一下剪断，只听到“啪”的一声，整个村的灯都亮了起来，全村人发出“哦，亮啰！”的欢呼声。层层叠叠的古村在夜幕里，家家户户的电灯同时闪耀，美不胜收。
但是，陈仲明滚下桌子，瘫坐在地上，两腿发软，半天都站不起来。他甚至想，我是完全按照电工安装的要求安装的呀，电线怎么会着火呢？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那家里不烧起来啊？为什么自己安装一只灯泡会导致全村灯都不亮呢？他搞不明白，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后怕。一个人在漆黑的楼上待了好长时间才点了煤油灯，把白天自己安装的，现在已经化在一起还滚烫的电线、灯泡全拆了。在楼上磨磨蹭蹭很久才下楼，正好被汪琼香看到，平时陈仲明也没什么作业，要做也是在堂前八仙桌上做，这么漆乌八黑地从楼上下来，有点不正常，就问：“你在楼上干吗？”
陈仲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干嘛啊。”
汪琼香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陈仲明，也没发现什么痕迹，就没有深究，咳了两声去忙厨房的事去了。陈仲明算是躲过了一劫，如果父母知道真相，那非打死他不可。
其实打死还是小事，陈仲明能躲过这次事故，没有触电才是万幸！
这次事故是他引起的，但他一直没告诉任何人，所以村里人至今不明白那晚水电站试运行怎么都挂不上电的原因。一直到二年后陈仲明上了初中，学了物理才知道那天事故的原因所在，想想都后怕。原来他用于接电灯的电线是广播线，里面是铁丝的；更严重的是接头的地方两根线缠绕在一起，他根本没用绝缘带隔开；还有更危险的是他居然用剪刀带电剪电线，好在他当时脚下的桌子是木头的，好在他当时剪电线时另一只手没扶墙，不然当场就触电翘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