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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碾米排队 似建水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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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陈守成讲故事无意中提到的一句话让黑狗彻夜难眠,那就是能给石磨安上柴油机代替牛拉磨。萌溪现在就二个碾碓,里面一个碾碓一副石麿,家家户户都去排队等着加工粮食,半夜轮到就得半夜里去加工,小孩子半夜也得拽起来去赶牛,大人更不用说了。如果能给碾碓和石磨都安上柴油机,那可是大好事啊。人家公社都能给深山里的五夜山分到柴油机,那我们公社肯定也有啊,我得去问问。吃过早饭他就跑到公社去了解情况,能不能给萌溪也分一台柴油机。

    一进副书记王杰办公室,就从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掏出盒劳动牌香烟,撕开一个小口子,把烟盒侧倒过来,在烟盒底部用食指弹了几下,撕开口子的地方就有两支烟露了出来。他抽出一根递给王副书记,顺手自己拿一根叼嘴上,又从伙包里掏出火柴,“哧啦”一声点燃火柴,另一手赶紧合过来,双手护着,把点着的火送到王副书记的嘴边。王副书记一手扶着嘴上的烟,凑到黑狗送过来的火苗上,由轻及重地吸上一口,只见那烟头由黄白变黑、变红,冒出青烟。他又很惬意深深地吸上一口,烟叼在嘴上,给黑狗泡了杯绿茶,两个老熟人坐下来聊。

    黑狗把听说别的公社给五夜山分柴油机和萌溪村想给碾碓里的碾碓和石磨装上柴油机的事说了一遍。

    王杰听了后笑了出来:“五夜山的故事你也当真?那都是笑话。我说一个给你听。听说五夜山有一个老农到公社里来看见人家排队买猪肉,他觉得好奇,因为他从未见过猪肉,就问那卖猪肉的什么肉烧起来好吃?那卖猪肉的说当然是五花肉啊!那老农就买了二斤五花肉,临走不忘问怎么烧?那卖猪肉的说,那很简单啊,把油盐放进去,把水加到泡上猪肉,烧干就好了。那老农一回到五夜山就把肉整块放有柄的小铁锅里,加了盐再加水,加了满满一小铁锅水,那肉还没浸上。那五花肉飘水上啊,怎么浸得上呢?他又把五花肉放到五桶锅里,把整个锅加满了水还是没浸上。心想哪要那么多水呢?管它呢,就这么烧吧。烧了一下午,天黑了也没把水烧干。他想看看烧得怎么样了,从炉灶里夹了块正在烧的木柴升到锅里去看。哪晓得一股蒸气上来,燃烧的木柴火灭了,木柴前面一截炭头‘扑腾’一声掉进了锅里。没办法,他拿个锅勺到锅里去捞,捞到了刚才掉进去的炭头,以为是煮的肉,大叫‘不得了,我把肉都烧焦了!’于是,把一大锅连汤带肉的水往门口地上一倒,一条狗叼着肉跑老远去了。”

    黑狗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不可能!”

    王杰边讲边笑道:“是啊,再偏远的大山里,猪肉总是常见的,谁家不养猪啊。这也就是个笑话而已,人们把一些好玩的故事编出来,都冠上‘五夜山笑话’的名字,其实根本没有五夜山这个村。六甲岭也是座山的名字,偏僻点。所以你讲的订书机的故事、柴油机的故事都是人家编的,假的!”

    黑狗说:“但柴油机可以代替牛拉磨应该是真的。”

    “这是真的。现在国内已经有碾米机、磨粉机,都是柴油机作动力的,但太贵了,要好几千元。这还不是主要的,柴油机烧柴油,要五六毛钱一斤,我们这片还没有卖的,要买都得上城里。这些都是实际问题。”王杰把快烧到手指的烟屁股丢地上,用脚碾压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我认为现在这种机器在农村普及还有个过程,快则五年,慢则十几年,但你们萌溪村可以建个水碓,以水为动力加工粮食,这样省事多了,加工粮食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黑狗想了想:“水碓我见过,鸿琴就有,那磨大,还不需要牛。既然你刚才说的碾米机和磨粉机一下子还弄不起来,那我们就建个水碓吧!回去就干!”

    黑狗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只要他要干的事都十分用心,在回萌溪的路上特地去鸿琴水碓仔细看了看,问了在水碓里加工粮食的人好多问题,基本看懂了其中的道道。

    那天晚饭后,他去找陈唐俊聊聊,结果家里没人,说是到下碾碓里磨麦去了。萌溪那时有两个碾队,一个上碾碓、一个下碾碓。上碾队在高萌上水口,基本上都高萌人用,下碾碓在大萌村下水口。过去碾碓都建在村外,没人的时候阴森森得,有许多鬼怪的传说都与水口、碾碓有关,所以一般小孩子晚上经过碾碓时都提心吊胆、心惊胆战,对于大人要好些,也许是生活所迫。黑狗他正想和陈唐俊聊聊水碓的事,干脆就趁着月色摸到碾碓里去找陈唐俊。

    下碾碓是一幢大平房,东头有个门阙,一进去是磙子,中间是石磨(牛拉磨),最南面是箩筛台,筛面粉用的。

    中间磨盘那里,陈唐俊才九岁的大女儿跟在牛屁股后,边瞌睡边跟在牛后面转圈圈。磨盘转一圈,她就无精打采地用根小木棍把放在磨盘上的小麦拔一点掉入磨眼,一次不能加多,加多了磨出来的面粉太粗,但也不能加得太少,少了两个磨盘磨空就会磨出石沙,硌牙。小姑娘见黑狗来了,喊了声黑狗叔,似乎多了点精神。

    陈唐俊的老婆已经成了“白毛女”,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眉毛是白的,鼻子里抠出来的也是白的。黑狗开玩笑地叫她“白毛女”,她“哎!你来了?”没有停下手中的箩筛,继续打粉箩,就是把磨出来的粗面粉“过粉箩”,把面粉箩上面粗的碎麦再加到磨子里去磨。

    打粉箩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一只手把装有粗面粉的粉箩带转圈地敲打在另一只手的指尖上,产生微微的振动,让面粉可以落下。过粉箩在一个类似柜子里进行,木头做的,有点像现在的无菌操作台,但没有吸尘罩。于是,一场面粉磨下来,过粉箩的女人就变成了“白毛女”。那只一直被粉箩敲打的手指第二天会剧烈疼痛,当然身体不好的还会因吸入太多的粉尘而咳嗽发烧好几天。可见,那时山村里要吃碗面、包碗饺子是多么的不易啊。

    碾碓这边陈唐俊正在碾米。牛在前面拉着石磙在滚动,他跟在后面不断地把滚到边上的稻谷往石磙中间和上去,保证石磙每一圈都碾压在稻谷上,不然石磙压在下面的碾盘上,会碾出碎石,那可是要把牙给硌崩掉的。把稻谷外壳压碎一半左右,就可以过米筛了。米筛是竹丝编制的一种筛子,筛眼正好能让碾碎的糠掉下去而米留在筛上,所以编制米筛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好筛眼的大小,大了把米也筛掉了,小了连糠都难去除。过筛就是把碾压出来的稻米混合物放在筛子里划圈一样不断转动,糠掉到筛底下去了,而未被碾成米的稻谷就浮在米上面,然后一捧捧将其捧出,倒回石磙上去碾压。不断重复,就把所有的稻谷都加工成了白米。这样加工出来的米外面还有一层很薄的、透明的保护膜,烧出来的饭特别韧。现在的米都是机器加工,味道总是差那么点。

    黑狗就找了条长板凳坐在牛槽边上和陈唐俊聊着建水碓的事。

    看到孩子边打瞌睡边赶牛的情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甚至那时碾碓属于个人,想来碾米还不一定能碾得起。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粮食少到不够上碾碓,只能用(bu)臼捣米。当时他和姐两人为能填饱肚子上山挖蕨充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现在这碾碓已经属于集体,有条件建一个更好点的水碓为什么不建呢?再看看那一身雪白的陈唐俊老婆,更坚定了尽快建个水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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