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听雨
冥帝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开，整个冥界一改从前的阴郁，人人皆是满面欢喜。
虞魇和霁沉得了消息赶忙吩咐下去，准备了些养身体的膳食，给贺兰修好好补一补。
贺兰修被凌月和虞魇按着脑袋喝了好几碗鸡汤后，看着送到跟前的第五碗汤，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嗝。
凌月和虞魇相视一眼捧着肚皮，笑的停不下来。
贺兰修忍不住打趣：“你们的关怀，着实有点噎人。”
寝殿外，两个侍女也捂嘴偷笑——冥界从来没这么热闹呢！
在冥界待了几天后，贺兰修带着凌月一起去安葬樱兰。墓址选在当年樱兰带着贺兰修逃去的那片深山里，可能那个地方，是樱兰死前最清净的记忆了。顺带着，在墓碑上刻上了贺兰明的名字，即便元神消散，灰飞烟灭，立个衣冠，也算同冢，圆了两人的一场荒唐债。
叩拜过后，贺兰修道：“月儿，往后你打算如何？一直待在黑曜吗？”
沉默片刻，凌月答：“我到黑曜原本就是一场意外，是不得已而为。如今摇冰的血仇已报，贺兰明也得到了应有的结果。黑曜毕竟不是我的归处，况且，三年前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还藏于暗处，在黑曜不方便行事不说，还可能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难保罗欣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你决定了？”
“嗯，回绿松。”
“那几个小妖怎么办？你舍得？”
“舍不得，可我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凌月回到月影居，一进门，就见若竹等人在院子里急的来回转悠。
“若竹，你干嘛呢？”
“姐姐！你可回来了！你没事吧？贺兰修带你去哪了？为何去了这么久？”言语间有些掩盖不住的虚弱。
宋泠也忙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被贺兰修带走这么久，若竹生怕你被贺兰修欺负，我可自责了！我那时候就该拦住他，不让他带你走！”
凌月觉得好笑：“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怕我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你没事就好了。”
“把大家叫回来吧，有件事要宣布。”
宋泠有些惊愕，见凌月也不解释，便乖乖去叫人了。
若竹见宋泠走了，担心地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打算，散了月影居。”
若竹心跳一滞：“为何？”
“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黑曜，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若竹心下明了，凌月这是要回绿松了。眉头紧蹙，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凌月看着她，脸色日渐苍白，像张薄纸一般脆弱，心疼的望着她，轻轻抬起若竹的右手，将袖子拉起，若竹腕上包着洁白的纱布，她隔着纱布轻抚若竹的腕子，道：“你受苦了。”
若竹脸上却溢着淡淡的笑，即便面色苍白，却笑得无比温暖：“姐姐，这一次，我不能陪着你了。”
凌月也笑，拉下袖子遮住若竹的手腕：“我便知道，竹儿一直是个勇敢的人。”
若竹一把抱住凌月，将自己的不舍和感激尽数放在这个拥抱中：“姐姐，能遇见你是上苍的恩赐，遇见他，亦是。”
“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院子里四只小妖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凌月突然要将月影居散了。
“你们跟着我也四五年了，在黑曜这段时间，幸好有你们陪着，我才不至于孤单。与其说我收留了你们，不如说，你们在这里给了我一个家。”
凌月言语中的不舍，是真心实意的：“可我毕竟不是黑曜之人，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所以，我要回我该去的地方了。”
“姐姐，你要回绿松，我们也跟着一起去。”
“是啊姐姐，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
宋泠和张云毕竟是女孩子，情感细腻一些，说着就要哭了的样子。林放和陈执虽满脸不舍，却也总是维护着最后一点坚强。
陈执笑的苦涩，道：“姐姐能回到自己的地方，我们自然替你高兴，只是姐姐千万别忘了我们。”
凌月伸手摸摸陈执的脑袋，将他耳边炸起的一撮头发整整利落。
“我也舍不得你们，这院子我就留着，你们要是愿意，可以一直住着。”
张云瘪瘪嘴，声音弱弱的：“姐姐，那你什么时候走啊？不会现在就走吧？可不可以再陪我们待一段时间？我舍不得你走。”
这四个小妖也是真的喜欢凌月，打心底里将她当做姐姐一般的存在。
凌月捏捏张云的脸蛋，宠溺道：“好，我也不打算这么快离开，纪岚和暮鸿那里，我还没打招呼呢。”
其实凌月担心的是暮鸿，那件事，至今没查出来幕后之人。不过若是自己离开了，暮鸿会不会也就没这么痛苦了。
散了几个人去休息后，突然下起了雨，还不算小，凌月趴在屋子里，窗户开着，风带着雨斜斜打在脸上，很是醒神。
纪岚这几日工作甚是繁忙，终于在晚七点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会议。
窝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助理敲门进来：“老板，周小姐在楼下等您。”
纪岚缓缓睁眼，凌月跟着贺兰修消失了好几天了。虽然心里担心，但是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担心她。便只得用工作的忙碌来麻痹自己。
“知道了。”
助理见纪岚没动的意思，便悄声离开了。
下楼见到周暮鸿时，只见她今日打扮的分外明艳，路过的人都要侧目投去欣赏的目光，只是她看起来似乎十分冷淡，生人勿近。
纪岚总觉得周暮鸿变了，从前的她总是嘴角含笑，目光明朗，而如今，却很少见她笑了。
“暮鸿。”
听到纪岚的声音，周暮鸿嘴角终于有一丝笑意：“你忙完了。”
“嗯，外面下雨了，你没淋着吧？”
“没有，我带着伞。”周暮鸿将手中湿漉漉的伞在纪岚眼前晃了晃，只是纪岚注意到她的裙边已经有了些雨痕。
“走吧，今天想吃什么？”
两人并肩出了公司大门，外面雨势稍微小了一些。
“也不知道，最近没什么胃口。只是刚下班，看见下雨了，就想着来找你走走，看看雨景。你最近很忙吧，适当的也该放松放松。”
听着雨声，心里确实平静了不少：“那我们，去公园走走，散散心。”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漫步到了附近的公园，因为下雨的原因，人很少，天有些灰蒙蒙的，将暗未暗，却十分的解压。
纪岚难得的好心情，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
“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是吧，我从小就喜欢下雨，总觉得，雨水滴答滴答的，能把所有的脏东西冲洗干净。所以，只要一下雨，就往外跑。爸妈总说小心感冒，可我就是爱往雨地里跑。”周暮鸿也是许久没这么轻松了，开心的很。
“原来你和我一样，小时候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只要遇上下雨，走到外面去，看着来往的雨伞，就很神奇的心里很平静。”
暮鸿侧头看着面色愉快的纪岚，心里也是一阵开心，认识这么久，两人终于有一点相像之处。
却听纪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月儿却最讨厌下雨。她说下雨会弄脏她的鞋袜，打湿她的裙子，所以，我永远都不能和她一起漫步在雨中。”
他说着，就连周暮鸿停住脚步都没注意到，半晌后发现身旁少了个人，转身只见周暮鸿站在身后，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任由雨水的击打，顺着脖颈灌入胸前、后背，却毫不在意。
柔顺的短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耳侧。
纪岚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暮鸿。她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笑着，闹着，在人群中也发着光。可现在，她身上的光再也不会出现了，像彻底脱离了她的身体，再也回不来了。
纪岚突然心里一阵心疼，与歉疚。快走两步要将雨伞遮住周暮鸿，却见她后退了一步，躲着自己送来的雨伞。
一时之间，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纪岚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打破了沉默，是凌月打来的。
“喂——”
“喂，纪岚，你忙完了吗？今晚回来吗？”
“你——”纪岚本想问凌月这几日去哪了，却看着周暮鸿那样子，怎么也问不出来，生怕周暮鸿更加难过。
“嗯，回。”
“那好，你去接暮鸿一起回来吧，有件事想说，我给她打电话没通。”
“好。”
挂了电话后，纪岚还是试探着朝周暮鸿走去，这一次，她没再后退。
“暮鸿，你——月儿回来了，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又是一段静默，静的纪岚心里有些慌。
“好啊！”
周暮鸿忽然绽放开的笑颜，让纪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原本没抱任何希望的。只是周暮鸿虽然笑着，纪岚却觉得心慌：“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不勉强你，她——她也会理解的。”
“怎么会？我也好久没去了，蛮想大家的。”
纪岚心里突然放下一块大石头，用衬衫袖子沾了沾周暮鸿脸上的雨水，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