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加课
箭亭里的箭靶被大力射穿,赵承年维持着拉弓的姿势许久,那一发箭也没再射出去。
他的目光沉着不动,死死盯着远处的箭靶。
整个人就像静止了一般。
周初佑站在一旁,看他维持这种姿势许久,不免想到今日午间的事,只能略带叹息地摇摇头,心里为这位好兄弟“默哀”。
一旁的孟荀看在眼里,走上前搭住周初佑的肩说:“你又叹什么气呢,你们一个两个的,你,我倒是可以理解,殿下这是怎么了?”
周初佑没计较孟荀话里挪揄的意思,只说:“他啊,有心事呗,看不出来吗?”
“你说呢。”孟荀拍了他一下,“看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才问你的,你们中午不是一块的嘛,干嘛去了,殿下早上心情不是还挺好的吗?”
周初佑自然不会告诉孟荀怎么了,只耸耸肩说:“他一直都这样,你忘了吗?”
当然,周初佑也不好贸然猜测赵承年心里在想什么。
孟荀跟着耸耸肩,随即一笑:“也是,那你就别唉声叹气的了,下午的事下午再说,现在啊,还是先做好现在该做的事吧。”
孟荀指的是去射箭,周初佑不喜欢这种事,趁王项不在,他就想偷懒。
他摇摇头,示意孟荀他不想动。
孟荀就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了赵承年身边。
身边多了个人,赵承年以为是周初佑,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就说:“想到对不起我的事了?”
“不不是”孟荀一下子就愣住了。
赵承年意识到是孟荀,手上的箭“嗖”地一下便脱手而出,他回过头看了眼孟荀:“怎么了?”
赵承年现在的眼神带着点凶狠,孟荀无端觉得恐怖,本来他就没什么事,立马就摇头说:“没没事”
站后面的周初佑看到这一幕,不免走上前。
“干嘛呢?”他问。
孟荀哪里敢说什么,看到周初佑就跟看到救星一样,疯狂摇头。
赵承年不说话,再加上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恐怖,周初佑是知道这一点点,笑着拍了拍孟荀的肩膀,说:“没事你就管你自己去吧,我和殿下有点事要说。”
孟荀闻言,立马就逃到一边。
他还真是怕了。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就是无端的害怕。
周初佑拍了拍赵承年,笑说:“干嘛呢,我可都听见了,孟荀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赵承年没答这话,冷冷看他一眼,只问:“周威的事怎么样了?”
“周威?”周初佑愣了一下,“不是早上才告诉我吗?”
赵承年说:“现在是下午。”
周初佑把事情都串到一串,笑得放肆,瞧着赵承年说:“不是吧?你就那么在意周威和冬雪的关系?”
赵承年鬓角有层薄薄的细汗,整个人就散发着一股热气,眉眼却如冰,瞧着像是怒气正盛的样子。他说:“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
“差不多,”周初佑说,“你吓到孟荀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情绪,你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别真把自己搭进去。”
“是吗?”赵承年不在意这些,反而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周初佑摇摇头,说:“要说是演的,那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说你那么在意周威干嘛,无非就是想确认你想的是不是真的,我倒觉得周威没什么好查的,你看你就一直这样,演得多真啊。”
这话挪揄的意思可不少。
赵承年听得出来,他冷笑一声,说:“周初佑,你是不是活腻了?”
周初佑平常就喜欢在赵承年面前作死,他笑一声,接着说:“我是怕你知道真相,到时候演不了那么真,你看你现在表情多生动,看看孟荀都给你吓成什么样了,别忘了下午王南兴还喊我吗所有人过去呢,你猜猜他找我们干嘛?”
说完,周初佑便赶在赵承年发作前扬长而去。
这话一出,赵承年随即便明白过来,周初佑中午的有事,还真是有事。
室内的温度很高,赵承年抹了把汗,又拿起了弓箭。
从箭亭出来,已是申时。
日薄西山,赵承年等人还是照着王南兴的意思,到了南书院。
吴榆和春雨她们几个便也跟着上了南书院,坐在外头的亭子里。
南书院的内殿,王南兴差人备了灯盏与试题,见人来了,也不说话,就一人发了一张,示意他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初佑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己默哀。
赵承年的情绪没多大起伏,领了试题就坐到自己位置上。
试题上的字是纯手写的,带着墨香淡淡飘逸,赵承年扫了一眼,大多都是他们曾学过的知识。
题量不多,不过全是大题,写起来倒是费时。
周初佑哀嚎一声:“王大人,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也太多了吧。”
王南兴冷冷扫他一眼,对众人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从今日起,你们都不用再去箭亭,我已跟皇上请示过,每日下午再加一门国论课。”
这话一出,底下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赵承年拿着笔的手也是一顿。
周初佑的哀嚎更响了,说:“为什么啊?那骑射课怎么办?”
“国论?还是先生你教吗?”孟荀本就不喜欢骑射,听到国论后,倒是关心起了老师。
王南兴通通不答,只道:“现在开始答题,两个时辰,低于六十之人,每日晚上再加一门课。”
“晚上也要?”周初佑瞪大了眼睛。
王南兴冷冷说:“周初佑,你再多嘴一句,第一个过来报道。”
周初佑这下老实了,把嘴闭得牢牢的。
他扫了眼卷子,两眼一黑,又把头扭向旁边,看着赵承年。
试题上的题目对赵承年来说并不难,他只要一开始做事,就会变得专注,完全意识不到周初佑的目光。
日影渐薄,南书院内不光点了灯,每人的桌上都摆了盏更小的灯。
烛光摇曳,周初佑昏昏欲睡。
赵承年答完题,离两个时辰的时间还剩一个时辰,往日王南兴出的考题他写的也快,但都会检查几遍再交由王南兴。
通常他是第一个写完,最后一个交卷。
今日,他却坐不住,一写完便站了起来。
王南兴见赵承年这个举动,不免皱了皱眉头说:“殿下今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承年听出王南兴的话外之意,但没多检查,还是把卷子交到了王南兴桌前,正欲往殿外走,却被王南兴叫住。
王南兴拿起他的试题,扫了一眼说:“今日是即写即改,即改即讲。”
赵承年听到这话,当即明白王南兴的用意,回头望了眼窗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动作落在王南兴眼里,又是一大迕逆,他心里多少明白了点东西。
殿内的烛光透亮,赵承年交了试题没事干,随手拿起桌上的书。
好在胡广与孟荀的速度不慢,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也都搞定交卷。
周初佑更不用说,是铁定要上晚课之人,看别人都交了,也忙把他那张鬼画符般的试题呈给了王南兴。
王南兴今日是铁打的心,也不管众人心情如何,拿到所有试题还真即交即改起来。
只是他越改眉头越皱。
每个人的答案,都不特别令他满意。
再加上心中有口郁结,他心思就压根不在试题上,最后强忍着怒意把试题分回给了众人。
每个人无一例外,全是六十往下。
胡广看到分数诧异了一瞬,举起手,问:“先生,你是不是给我改错了?”
王南兴没理。
孟荀同样对自己的分数诧异,胡广问完,他也说:“先生,你来帮我看看这题,哪里有问题?不就是这样答的吗?”
王南兴照样没理,而是踱步到赵承年身边。
赵承年沉着脸,对自己这个分数没过多异议。
王南兴敲了敲他的桌面说:“你呢,没问题?”
赵承年说:“没有。”
他不是过多计较分数的人,王南兴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就是看到分数,他倒是有一瞬间的失落。
不过很快就好了。
王南兴看赵承年这幅样子,倒是心情舒畅了些,对众人道:“从明日起,除去每日下午的国论,每日晚上再添一门,具体什么课,我与翰林院商议后,明日再告知各位。各位明日不要错过了时间,老夫提前先把话搁这了,你们身上担的不止你们自己的面子,还担着的是你们家族的面子,别做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王南兴是先生,他想加课与否,全在于他一句话。
就算没有今日这门测试,这课也是加定了,现在无非是给他们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罢了。
周初佑在心里连连叹气。
说是即改即讲,王南兴的心其实不在这,任务布置完成了,他又道:“行了,都回去吧,试题明日课上再讲。”
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他还是站在赵承年身边敲了敲桌子。
意味明显,他必须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