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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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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初春,下雨的日子还是带着寒意。

    一开始赵承年打了一个喷嚏,吴榆还认为是老天听到她骂赵承年,给她回的暗示,直到赵承年又打了两个喷嚏,吴榆意识到应该是外面的窗没关。

    吴榆犹豫了下,对赵承年说:“外头的窗户没关,奴婢去关一下。”

    “嗯。”赵承年直勾勾看着她,“小心水。”

    福宁殿里哪来什么水,吴榆心里又莫名奇妙了一下。

    雨下得比上午时还要大,上午算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午间已是倾盆大雨,福宁殿走廊上的窗全是向外开的,吴榆关窗的那瞬间,才后知后觉赵承年说的小心水是什么东西。

    雨很大,全都淋了进来。

    吴榆缩着脖子,关上最后一扇窗,心里暗自诅咒这天为什么要下雨,在宫里宫女是不许打伞的,来福宁殿的路上她已淋湿过一回,现在又是一回。

    所幸这回没那么难受。

    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殿内时,赵承年正在将用过的饭菜装回食盒里。

    真是个亲力亲为的好人,吴榆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殿下,让奴婢来吧。”

    赵承年习惯了自己动手,摆了摆手。

    正和吴榆的意,反正她就是意思意思,随口说的。

    收拾完桌子,赵承年也没跟她搭话,她就一个人瞧着赵承年案几旁的书卷。

    什么《周礼》《治国论》,都是正经的东西,再往下,还是《论语》,直到一本《孙子》吸引了吴榆的注意。

    老皇帝崇文轻武,这种书在当朝是禁书。

    “怎么了?”赵承年注意到她的目光,顺手抽了一本书给她,“有学过什么书?”

    不是她想要的那本。

    吴榆没答这话,在宫里学是学过,学的都是认字,要么就是把《女诫》翻来覆去的讲。她也没接赵承年递过来的书,只道:“奴婢惶恐,没曾学过。”

    吴榆乖顺的样子,就像只小羊。

    赵承年目光敏锐,随即意识到吴榆要的不是这个,便把它下头这本抽了出来。

    他说:“想要看这个?”

    吴榆摇摇头,重复了遍:“奴婢惶恐。”

    赵承年笑了笑,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不让我看,我摆在这桌上好些日子了,都没人注意,倒是你先瞧见了。”

    吴榆倒没什么意思,就是无意瞟到的,她现在对赵承年还处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一方面是因为那些久远的梦,直觉这个人不是好人,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又觉着这人没那么坏。

    再加上现在,赵承年看着是有点道貌岸然的样子。

    人心复杂啊。

    重活一世,吴榆本质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干脆和赵承年装起来,轻声问:“那皇上不让殿下看,殿下为何还要放在桌上?”

    吴榆心里对这个原因清楚,赵见肃不是瞎子,要是真关注赵承年,早看见了,无非就是没有关注他,每次来也就是例行公事。

    “没什么。”赵承年直接岔开了话题,“你几年入宫的?”

    “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吴榆也学着岔开话题,装作无辜的样子,说:“殿下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这一招叫欲擒故纵,吴榆是从二虎那边学来的,想要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东西,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吴榆是聪明人,看得出来赵承年不想答这事,但心里那股劲儿,就想看看赵承年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赵承年果然没答。

    他的眸子在她身上打转,他笑着问:“今年多大了?”

    吴榆不得不承认,赵承年笑起来确实是好看的,但她已先入为主,并不觉得这人是怀着好意的。

    她如实答:“十五。”

    赵承年没挪眼,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他又问:“还记得自己祖籍哪里的吗?”

    “安阳。”

    “安阳?”赵承年愣了一瞬,“去没去过易州?”

    “没有。”吴榆不假思索说,“那是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赵承年的眸子骤然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终是收敛,平静的看着吴榆。

    “离这里近吗?”吴榆将装傻进行到底,“我从小就和爹娘住在安阳,有一年安阳流寇作乱,我爹娘都死在流寇手里,我和我弟一块,直到遇到宫里的一个公公,我就进了宫。”

    赵承年说:“近。”

    吴榆笑了笑:“那应该和京都一样繁华吧?”

    吴榆笑起来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赵承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恢复镇定。他淡然道:“嗯,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带你去看看这几个字,别提有多暧昧,吴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怎么听怎么觉得浑身发热。

    特别是胸前的翡翠,烫的要灼穿她的心。

    吴榆不动声色,说:“宫女还可以出宫吗?”

    “跟着我可以。”赵承年说,“等天热的时候,去易州避暑。”

    京都夏季炎热,有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皇室会上凉爽的地方避暑,这个吴榆是有些印象的,作为赵承年的贴身婢女,自然也可以享受到这一点。

    吴榆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酉时吴榆回到房,春雨还在抄《女诫》。

    “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徐掌事简直是要我的命,手都要断了,还有一半多没抄。”春雨奋笔疾书之中,也不忘吐槽徐掌事,“她可真是狠,罚背不行吗,非要罚抄。”

    “可能是想让你长记性吧。”吴榆说,“毕竟你手犯错了。”

    “我有不是故意的。”春雨撇撇嘴,“那汤那么烫,就是一个不留神,不小心啊。”

    吴榆坐到春雨旁边,拿了只笔,顿了片刻说:“我还以为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故意。”春雨停下笔,看着吴榆,想了会说,“我哪有那么无聊,这不是找死吗?我不是故意的我都那么惨了,我要是故意的,你都见不到我了,我可能就被打死了。”

    吴榆蘸着墨,轻声说:“我是故意的。”

    春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你什么故意的?”

    吴榆没吭声,开始在纸上写字。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敲钟声,屋里安静了片刻,春雨陡然瞪大了眼睛。

    “你先别写。”她把吴榆掰向她,“你说你昨天把水倒殿下身上,是故意的?”

    “也不全是,就是想看看。”

    春雨板正脸色,说:“你疯了,这种事情你也敢故意,你是想看看殿下会不会把你丢出东宫吗?秋霜说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就不要想着离开这种事了,何况你也看到了,殿下昨天并没有怪罪你。”

    “这不一样。”吴榆想了想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进东宫吗?”

    “这还用说,当然知道。”春雨说,“殿下看上你了。”

    “错了,”吴榆说,“殿下看上的不是我,他认错人了,我只是和那个人长得像,我并不是那个人。”

    春雨脑子里一时接受不了信息量那么大的话,顿了许久,问:“那个人是谁?”

    吴榆转过头,说:“总之不是我,明天若是不下雨,殿下要上南书院,在南书院我们不用一直跟在他身边,快点写。”

    春雨没听明白这话,满脑子还停在前头。

    “不是,你说明白一点。”春雨疑惑,“我还没懂,那个人是谁?”

    吴榆说:“那个人是谁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春雨撑着脑袋,紧锁眉头,“我知道了,重要的是你和那个人长得像,我明白了,所以你试探殿下,看看那个人在殿下心里有多重要,雪儿啊,雪儿,长大了。”

    吴榆愣了下,停下笔,复杂的看向春雨。

    春雨满脸得瑟,说:“是这样吧?”

    “是你个头。”吴榆咬牙。

    “怎么不是了?”春雨不满地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我非常了解,你一开始就不想进东宫,是因为你知道这件事,你不是殿下心里的那个人,你就宁愿不来。”

    吴榆咬牙切齿,说:“真想看看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春雨不在意这话,晃了晃脑袋,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长得像多好啊,说白了还是看上你了。”

    吴榆不搭理春雨,埋头回到纸上,春雨的想象力她佩服,春雨的嘴她就想堵上。

    春雨见她不答了,还来劲来,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轻声说:“你就承认吧,还是看上殿下了吧?”

    “没有。”吴榆头也不抬,“我好心帮你抄书,你还这样是吧?殿下明日去南书院的意思你知道吗,他读书,我们只要侯在外头,比在福宁殿自由,可以坐着,可以躺着,只要没人干什么都行,你抄不完,你明天上午就一个人自己抄吧。”

    春雨啊了一声,说:“你干嘛不早告诉我,白白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吴榆抬头看向春雨,说:“谁让你总想些有的没的东西,我现在再重申一遍,你以后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不想进东宫不是这个原因,单纯是因为我觉得太子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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