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头两位
赵承年的眼睛是长得极为好看，眉眼向上的弧度不偏不倚，铁石心肠的人偏生了双含情眼。
多数情况下，这双含情眼看人是带情的，让人误以为他是仁慈的良人，可吴榆总能透过他的目光，捕捉到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这回，春雨说的话应该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可他没有怪罪，临走之前什么话都没说，连着方全在他身旁也没说话，方全在他身边最久，方全不说话，那就表示他是真的生气。
躺在床上回想起赵承年的眼神，吴榆还是觉着有些心有余悸。
春雨在一旁唉声叹气：“我是不是死定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怎么办，我觉得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该说的都说了吧。”夏荷替春雨回忆，“不过殿下没说什么，看表情也看不出来，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太子脾气不好你没听过吗？”春雨把头埋进被褥，“我居然还在他面前说了这种话，秋霜和冬雪，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提醒我。”
“你啊，该长点记性了。”秋霜说，“我们都没进来你就先跟别人聊上了，我瞧着殿下今晚应该是心情不错，要怪罪我们，我们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我看也是。”夏荷说，“都别担心了，还是先睡吧。”
秋霜打了个哈欠，声音渐小：“别人怎么传的都不如自己亲自去看一眼，依我看是没事，夜长梦多，不要多想这些”
春雨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外头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皎洁如灯，吴榆也睡不着觉，瞪大着眼看墙面。东宫的环境比司织坊的环境要强太多，至少她们住的房晚上有月光，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吴榆不免想到，上辈子她是一个人住在这间房里的。
后来没过多久，赵承年让她搬去了离他寝殿近一些的房间里，具体是什么原因，她现在多少能明白，他那会就把她当成了吴榆。
人生如棋，每走一步都会带来不同的连锁反应，过去的事都已过去，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现在赵承年对她的态度她还不得而知，想到这，吴榆烦躁的翻了个身。
春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雪儿，你也睡不着吗？”
“嗯。”吴榆轻声说，“我有点认床。”
春雨把脸对向吴榆，黑暗中眼睛亮得发光，她睁着眼瞧她：“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们两来聊天吧？跟我讲讲呗，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说不想来东宫，这里真的不好吗？”
吴榆盯着春雨，良久才道：“没什么不好的，我早上的时候就是觉得一辈子当个下人，活得太累，现在不这样想了，在这肯定比我们原先的地方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事呢。”春雨说，“你能这样想挺好的，其实我现在更担心明天，你说太子真不会怪罪我们吗，我们私自出宫，我还说他不好的话。”
“你怎么还想着这件事。”吴榆笑了笑，“秋霜不是说了，他今晚没怪罪我们，明天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春雨说：“我还是担心啊。”
吴榆没吭声，不光是春雨担心，春雨这样一说，她也有点担心。
以赵承年的个性，当下什么都没说，以后也会找机会“报复”，至于是什么形式的，她倒是想不到。
“雪儿，你睡了？”春雨半天没听见回应，叹了口气，自说自话，“不过有一说一，太子殿下长得是挺不错的，就是晚上有点黑，没怎么看清，要是明天能活着见到他，我可得好好看看。”
黑暗里，吴榆轻声笑了笑。
“你又笑什么？”春雨侧过头看吴榆，“我就是感叹，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心肯定不坏，之前我们听的那些传闻，多半都是假的。”
吴榆望着墙檐出神，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听是听过。”春雨说，“但是，这跟太子长得好看有什么关系吗？”
吴榆摇摇头：“没什么关系，就是想告诉你，不要靠外表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
特别是当这个人是赵承年的时候，吴榆觉着这个人是世上最难摸清的人。
若按上辈子的事来说，这人后来对她可谓是一点情都没有，就仅有的一点，她都无法分辨那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实意的。
别提这辈子，他们之间压根就不算熟，那点情谊最多就是小时候她跟在他屁股后头跑，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都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
吴榆就这样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翌日，她是被一盆水给浇醒的。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这几个，一个个的都这么没规矩是吧？”徐掌事一边把盆丢到地上，一边喊着，“我说还不赶紧起来，想见识一下东宫的规矩？”
徐掌事不跟她们客气，浇的水是一人没少下。
春雨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起床气还没跑，直瞅着徐掌事：“你谁啊？干什么？”
如此没规矩之人，徐掌事还是头回见，她叉着腰，一字一句道：“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我是谁，我姓徐，是东宫的掌事，记清楚了吗？”
春雨这下清醒过来，看着徐掌事不敢讲话，徐掌事长相凶狠，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着更凶狠。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徐掌事接着说：“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换好衣服，出来到门口。”
吴榆对徐掌事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徐掌事在东宫被人称作是“纸老虎”，外表看着凶，实际人还是挺好的，这样做大概是想给她们这些新来的做点规矩，就是方式用的有些极端。
五分钟后，几人用最快的速度在徐掌事面前站成了一排。
春末的阳光醒的早，徐掌事背光而立，面对着她们，说：“从今天起，你们几个就是东宫的宫女了，我们东宫的宫女少，我喊道名字的出来。”
“春雨。”
春雨畏畏缩缩向前走了一步。
“冬雪。”
吴榆愣了下，才往前跨了一大步。
徐掌事的目光在她们两身上打量了眼，越过她们看向后头两人说，“没喊到的，站在这等我回来。”说着，目光又流回两人身上，“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现在先跟着我去殿下寝殿，有几句话我得先交代你们了。”
徐掌事边说，边带她们往赵承年寝殿走。
吴榆的内心毫无波澜，对通往赵承年寝殿的路还过分熟悉。
徐掌事在前头讲着东宫的规矩，吴榆在后头游神，没一会功夫，她们到了赵承年寝殿外头。
今日大抵是南书院的休沐日，不然赵承年这时候应当是在南书院，而不是在福宁殿里头，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福宁殿里看书。
进殿前，徐掌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们，问：“我刚讲的，你们都记住没？”
吴榆在走神，愣愣点了点头。
春雨记性不好，听了半天什么也没记住，傻傻地问：“可以再讲一遍吗？”
“冬雪。”徐掌事黑着脸说，“你给她讲一遍。”
忽然被点到名字，吴榆的内心是崩溃的，她也没听，只能瞎给春雨造一通：“在东宫我们的主人就是殿下，殿下说一我们不能说二，殿下要干嘛我们都要伺候好，差不多就是这样。”
徐掌事在一旁听的脸更黑了，一句话都没搭到边，可又总体说的还挺好，她不好发作，咬牙道：“我只说最后一遍，都听好了，以后你们两每日卯时到福宁殿门口候着，酉时之后回自己房里，在东宫都不要瞎跑，把殿下伺候好了，不然殿下一句话你们就是人头落地。”
“是。”春雨这下听得明白，“奴婢谨遵教诲。”
徐掌事心里讶于春雨变化快，嘴上没表现出来，对她们摆摆手，说：“行了，你们两自己进去吧，方公公会带你们进去的。”
说完，徐掌事往来的方向回去了。
春雨长叹一口气：“这徐掌事，真可怕，还好我机智。”
吴榆笑了笑：“我也是。”
徐掌事离开没一会，方全先从殿内走了出来，有了昨天晚上的教训，春雨是不敢和人再搭话。
方全倒是不计昨夜的事，笑着和两人说：“两位昨天睡的可还好？”
“挺好的。”吴榆敷衍着笑，“这里比我们在司织坊好很多。”
方全对这话没什么深理解，指了指前面的路，说：“那就好，那我带你们进去吧。”
又是方全走在前头，吴榆和春雨走在后头。
方全边走边说：“福宁殿是殿下平时休息的地方，不去南书院殿下基本上都在福宁殿，你们两个以后就在福宁殿里伺候殿下，徐掌事应该有告诉你们，你们是这福宁殿头两位宫女…”
“头两位？”
春雨脸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了震惊，她瞪大了眼睛。
“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