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愿望坦白
冬雪也是真的不会骗人。
骗完吴榆之后，她总是会忍不住回头看，就会看到吴榆有些失落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后吴榆还会反过来安慰大家，说：“没关系，还有一点路，榆儿可以自己走。”
他们那会全程都是靠脚走的，有时候一天走的时间久了，吴阳昭和云飞就会轮流背她，对他们来说走并不是最累的，填饱肚子对他们来说才是更要命的。
吴榆从不喊苦，也不喊累，一路上跟着他们到处流走，本是该玩乐的年纪，却要过得辛苦，冬雪想到这些眼眶直泛红。
看吴榆还没要醒的迹象，冬雪忍不住道：“这些事情我们能瞒姑娘多久，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到时候若是发现我们都在骗她，你们看这一路上最期待的就是姑娘了，我们一会说老太太在扬州，一会又说在安阳，姑娘每回都信我们，不过——”
她说到这里，一顿，又看了眼吴榆：“别看姑娘年纪小，她其实都懂，也许心里早就明白我们骗她的，就是自己不愿意说。”
也许真是这样没错。
一路上的吴榆，期待的就是可以见到祖母，每次他们拿借口堵塞她的时候，她都不会有特别难过的时候。
倒不如说是因为有吴榆的期盼，才能支撑着他们走到扬州。
吴阳昭略微沉思了下，最后摇摇头：“就先这样吧，能过一天是一天。”
能过一天是一天这话，撑着他们过了无数天。
转眼，日子便到了立春前一天。
有了吴家人的加入，云飞家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晚上吃过团圆饭，吴阳昭带着几人围在院子里升起了火，一家大大小小全围在炉子旁。
云飞爹给大家说起开年愿景：“希望我们家来年多赚点钱，云飞跟着吴公子到了秋弥书院，一块多学点知识，大家伙都平平安安的。”
云飞娘接着道：“俺的愿望也差不多。”
大概是云飞家过年的一种仪式，接着就是云飞的大姐，然后是二弟和三弟，他们分别都说了自己的新年愿景。
轮到云飞，云飞比较谨慎，只说了句：“我希望的是我认识的人，他们的心愿都可以实现吧。”
冬雪鼓起掌。
云飞笑笑，把目光投向冬雪：“你们有什么新年愿望，也可以说出来。”
冬雪没什么大愿望，下意识就摇摇头。
云飞娘诧异，拍拍冬雪的肩膀：“甭害羞，这火堆就是向天上的老神仙许愿呢，老神仙忙的很，一年就那么回功夫听俺们许愿，听到了就能给你实现哩。”
农村妇女笑得朴实，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堆成一团，充满忠诚，冬雪点点头，不拒绝这份好意：“那就希望来年我们过得都好。”
不挨饿受冻，顺利到达香山。
听到这话，吴阳昭和云飞都抬头互看了众人，冬雪的意思他们是在清楚不过了，透过泛红的火堆，彼此间都能看到要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吴阳昭在视线和云飞对上的那刻，很快就把头垂了下去。
云飞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只道：“公子，你呢？”
吴阳昭垂着头，声音很轻：“就是希望大家都好。”
好到云飞可以留在扬州，冬雪顺利去了易州，他和吴榆到达香山。
云飞赞同地点点头，又看向吴榆：“六娘呢，有没有愿望？”
吴榆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热衷于许愿这回事，不光是云飞家也好，还是他们自己家也一样，每家都有自家独特的许愿方式。
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她本人，从潜意识里就没那么相信这些东西。
吴榆困惑：“说了就会成为真的吗？”
云飞笑笑：“那是自然的，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六娘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说，肯定都会实现的。”
云飞尽量用着吴榆听懂的方式给她解释，小孩子关注的无非就是愿望能不能成真这种事，至于真实的，她又能知道多少呢？
吴榆听了，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好双手合十，语气虔诚：“我希望明年可以快点见到祖母，还有吴哲他们。”
就是出于不让大家失望的心，她也是尽量配合着大家。
云飞爹听了，露出笑容：“可算是有一个娃说的是自己想的事了，俺还以为你们易州的娃娃都这么大气哩，云飞也是，长大了，小时候都是想买个玩具什么的，现在真是不一样哩。”
云飞也笑了笑：“在外面久了，肯定长大了。”
“是的哩。”云飞爹又和大家聊起天，“你们易州我听说离京都很近，云飞有没有去过京都，是不是很气派的？”
“去是去过，”云飞回想起每年六月的崔府君生辰，“和扬州里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云飞爹明显不信：“咋可能呢，我听说那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气派的很，屋子都是用金子做的，咋会和这里没区别。”
“爹，你说的那是宫里。”云飞道，“我们没去过宫里，外头普通的地方真和我们这差不多，房子一样，吃的也一样。”
云飞爹不解其意，“哦”了声，拢了拢外衣：“对了，之前听外头的人说我们现在的老皇帝快不行了，你们哪离京都近，都是这么传的不？”
提到老皇帝，吴阳昭和吴榆不自觉怔了下。
云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只知道之后的一切都是在他们从庆王府离开后发生的，那时候他看到了明黄色的大轿。
明黄的大轿是皇帝专用的颜色。
云飞爹说到上头，还不想结束话题，又看向吴阳昭：“我是有听到别人传老皇帝的儿子死了，老皇帝在你们易州，为了给他儿子陪葬，直接动手杀了好多人，里头还包括易州一户大家族，好像也是说姓吴的，我记得你们家是不是也姓吴来着？”
安丰帝动怒，人尽皆知。
吴阳昭愣了下，然后下意识看向吴榆。
火光满天中，小姑娘眉眼弯弯望着他，好似也对云飞爹的话听得入神。。
吴阳昭松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这回事了，云飞和冬雪从不会提，在路上他们鲜少遇到人，也没有提。
这是他们每个人都埋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他不想说。
没等吴阳昭开口，云飞就先道：“爹，易州城大着呢，姓吴的也不止这一家，自然不会是我们，这事我们在外头还是少说些的好，这事之前传的快，不少人都死在传这事上，是上头的逆鳞呢。”
云飞爹愣了下：“逆鳞是啥玩意？”
“就是不兴说的意思，说了掉脑袋。”
云飞爹听后马上所思点点头。
吴榆撑着小脑袋，靠在冬雪肩上，一家人围着火堆谈天说笑，是她多么羡慕的事啊。
她一直想等到了爹娘身边，过年的时候一家就是热热闹闹的，有哥哥，还有祖母，还有很多的新伙伴，她在乡下的时候一直就期盼着这事。
可她却没有等到。
心里的失落也不是假的，而且这种失落还会伴随她好长一段时间。
吴榆吸了吸鼻子，靠冬雪更紧了些。
火光照着她的脸颊，映衬着她的眼睛，透过火光，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以后。
忽然，天空中一声巨响，接着又是无数声巨响，天边如同炸开的花朵般，一朵一朵盛开，绚烂无比。
冬雪大喊：“是烟火！”
吴榆顺着望去，漆黑的夜空在烟火的衬托下开始有了光，烟火消散留下白烟，如行行白鹭，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家。
想和祖母，和爹爹一起分享这美景。
所幸身边还有一个吴阳昭，吴榆伸手拉住吴阳昭的手，小声说了句：“哥哥，能和你一起真好。”
烟火的身影盖过她的声音，吴阳昭没有听清，只向她回了个微笑。
烟火散去，吴榆被冬雪带回屋子里睡觉，云飞被他爹拉去聊天，外头只剩下云飞娘在收拾用过的火把。
吴阳昭坐在老位置上迟迟没有离开。
云飞娘倒完垃圾回来，看吴阳昭还坐着，忍不住道：“孩儿啊，你咋还不去睡？守岁这种事交给俺们就行哩，你回去睡吧。”
吴阳昭心里有个隐秘的计划。
他一直想说，却没机会说。
他谨慎环视四周，确定没人了，才小声道：“伯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看吴阳昭的表情严肃，云飞娘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咋了，娃，你有啥事？”
吴阳昭咬咬牙，飞快道：“伯母，这事是这样的，你听了不要惊讶，也不要去怪云飞。我们几个都骗了你们，我们不准备到秋弥书院去，今天伯父说的那个吴家，其实就是我们家，我们家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家里人他们都死了，就我和妹妹侥幸活着，我们准备明天就走。”
“云飞他回到扬州，就跟着你们不走了，等到天亮，云飞可能会去寻我们，你要拦着他，我们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云飞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还有你们在，伯母你到时候要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