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窒息
吴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光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吴永新的惨状,还有就是眼前这越走越近的脚步。
若是被人发现了这还有孩子,他们多少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很清楚,也不是该跑的时候,该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浑身的感官都被一种叫悲伤的情绪占据着,悲伤之中还夹杂了一些恐惧。
张风的手已伸向桌布,就在要掀开桌布的时候,赵承年松开了捂住吴榆的手,自己站了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赵承年说。
人人都说张风在宫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见到他的人对他都退避三舍,赵承年却丝毫不畏惧张风。
张风笑笑道:“证据确凿,他死有余辜吗?”
张风笑起来整个人无不透露着阴险,赵承年直视他的眼睛:“昨天我也在,吴伯伯他坐在父亲对面,你凭什么说是他?”
“哦?二公子也在?二公子会不会记糊涂了?”
张风这样讲着,又指挥了两个小太监:“你们把二公子送回房去,二公子这几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小的吧。”
张风没给赵承年说话的机会,两个小太监收到指示,迅速上前:“请吧,二公子。”
赵承年看出形势对他不利,又不愿离去。
一方面吴榆和吴阳昭还在。
一方面是张风这平白无故在冤枉好人,甚至是已经动手见血了。
赵承年不敢低头看,就着模糊的视线看向赵见肃:“祖父,你不是说要明察的吗?”
赵见肃是正对赵承年的,对上他的目光,愣了半响,摆了摆手,没正面回答他这话,只是道:“这事就交由张风,你回去休息吧。”
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赵承年都无法说出口,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在赵见肃与张风之间没有他说话的份,甚至是在这灵堂之上,也只是他们随意惩治人的地盘。
他们不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在意赵汀死亡的真相。
他们只想找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替死鬼。
来代替那个背后的真凶,好去慰藉赵见肃这失去儿子悲痛的心,就好似这样,就当是找了个同伴,好让赵汀在黄泉路上有人陪伴。
赵承年握紧了拳,尽量不去看地上的惨景,一步一步退出了灵堂。
随着赵承年的离去,张风又放肆不少,招来下人:“来人,把吴永新的头颅送到吴府上去,告诉他们把吴永新好生葬了。”
随着这声话下,小太监“是”了一声,场面又恢复了平静。
有老皇帝在,众人也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好似吴永新的这场小风波从未发生。
有人拿来了麻袋,将吴永新的头装了进去,吴榆在这位置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吴永新还没闭上的双眼。
之前她还不懂死亡究竟为何,眼下才发觉死亡不是你再也见不着这人,而是你想见也见不着。
而你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也是从这刻起,吴榆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讨厌这个说话尖尖,举止怪异的大太监。
吴永新的遗首被送往吴府,吴榆和吴阳昭也没继续呆在这等必要,趁着没人注意,两人又溜出了正厅。
比起来时,吴榆和吴阳昭的心情现在明显低落了些,小姑娘的眼角还含着泪,拉着吴阳昭的手慢吞吞走着。
云飞和冬雪两人没跟着进庆王府,留在偏院里等他们。
见到两人低落的表情,云飞还感到很诧异,想两人是没找着林氏,出声安慰:“别难过了,没找着就算了,我们下次还有机会,我让方姨他们多留意,只要没出易州,保准给你们找到。”
冬雪是知道内情的,拍了拍云飞脑袋:“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家姑娘是骗你们的。”
云飞瞪大了眼睛:“骗我们的?你是说大夫人没在庆王府?”
冬雪没接着搭理云飞,而是伸手抹了抹吴榆的眼泪,满脸心疼:“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刚在庆王府里有人欺负你了吗?”
当冬雪看到吴阳昭也是这种表情时,又觉着要欺负也不可能是两个人一起被欺负,马上看向吴阳昭:“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都没答这话,动作一致埋着头。
云飞完全是看懵了,指了指两人,用口型问冬雪:“到底是怎么了?”
冬雪摇摇头,示意云飞她也不知道。
吴榆和吴阳昭都不肯说,冬雪只觉着是大事不妙,抱了抱吴榆:“告诉冬雪姐姐好不好,你这样冬雪姐姐会害怕的,是不是你们被那些大人欺负了?”
“还是被人赶出来了?”
“不能是被二公子给赶出来的吧?”
冬雪能想到的全部可能就只有这些,她叹了口气道:“你和大郎都这样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总不能你们被老爷看见了,然后都被骂了一顿?”
冬雪彻底败下阵来,见两人都无心回答,也就彻底不再提这件事,总归在她心里认定了不会是什么好事,没有人想说她就不提这回事了。
云飞带着他们往来时的路返回。
庆王府的这扇小偏门近湖边,他们需要绕回正门大街上,正门大街上很热闹,外面没有庆王府里面那种悲伤的气氛。
准确的说是整个庆王府,里里外外似乎都没显露着多少悲伤。
东湖游船的惨案传的快,门口的官兵是防着这帮老百姓闯入庆王府的,人人都知道易州的庆王家财万贯,人突然暴死在东湖,家里那些宝贝自然是无人看管,老百姓们都想着来分一杯羹。
冬雪看到这场面不自觉撇了下嘴:“你看看这些人,二公子也确实是可怜,前脚才失去了父亲,后脚还有那么多人想乘火打劫。”
云飞也附和着点头:“就是说啊,这些人也太不厚道了。”
也不是他们到的巧,刚从人群中挤出去,一人就喊道:“传我口令,易州吴府谋害庆王,家主吴永新已死,全家陪葬,拦者杀无赦。”
冬雪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拍拍云飞:“他们刚刚说什么?”
云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吞吞吐吐道:“好像是,我们家老爷,还有要杀我们”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过大,冬雪不确定道:“你没听错?”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一旁的吴阳昭,疯似的朝吴府跑,跑时还丢下一句话:“你们两个带榆儿去别的地方,不要回家。”
风一阵似得没影了,吴榆回过神来,吴阳昭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之处。
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人群,耳边是众人叽叽喳喳的喧哗。
冬雪用力扶着吴榆:“乖,我们先不回家,先去外面待一会。”
从周围人的谈论中,冬雪差不多把事情连在了一块,大概就是说皇上在庆王府里发怒,找到了推赵汀落水的人,不光是杀了那个人,现在还要杀了他全家。
冬雪和云飞受了吴阳昭的指示,没敢往家里走,吴榆走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他们话里的内容,马上顿住了脚步:“我要回家,我要去找祖母!”
小姑娘说这话时眼角还含着泪,语气却格外坚定。
云飞和冬雪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什么也不肯让吴榆往家走,直接拽着她往另条路走。
这样一拽,小姑娘的泪崩不住,哽咽地喊着:“你们干什么!我要回家!”
冬雪忙捂住吴榆的嘴:“好了,我们就先委屈一下,听话。”
周围的人搞不清状况,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甚至还以为这是两个做人口生意的孩子,绑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云飞一一跟他们解释,说是自家妹妹不听话想买糖吃才出此下策。
众人了然,让他们离这地远些。
小姑娘哭的累了,被云飞背在身上,呼吸一深一浅,倒也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吴榆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堆草垛上的,一翻身,身下的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头顶是苍茫的天空。
肚子在这时也跟着醒了过来,朝她发出饿了的讯号。
冬雪听到动静,忙给她递上包子:“来,早上就没吃饭,现在饿了吧。”
当下吴榆只顾着肚子在叫,接过包子就是狼吞虎咽,解决了肚子的问题,才茫然发现现在所处的地方她没来过。
像是在城墙底下,可周围又没官兵,只有如旷野中呼啸的风。
吴榆愣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冬雪:“冬雪姐姐,云飞哥哥呢?”
冬雪琢磨着要不要把吴府的事说出来,转眼看到吴榆好不容易恢复的样子,叹了口气,只道:“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吴榆点点头,悲伤的情绪莫名从心起。
她突然又想到了吴永新,想到了家里的祖母,想到了林氏,还想到了吴哲,眼里的泪又不自觉的开始往下流。
视线模糊中,冬雪一直坐在她身旁。
冬雪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姑娘,你怎么又哭了,真的,你不要哭啊,云飞马上就和大郎一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