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葬礼
今日的易州是萧条的，街上摆摊的人不多，人人都知道庆王府出了事，皇帝老爷怪罪下来，派了不少官兵到易州巡防。
皇帝发怒，百姓受苦。
皇帝老爷前不久才丧了子，现在又丧一子，人到中年有三痛，丧子之痛他经历了两次。
吴榆绕着河道，走到庆王府的正门。
与往日冷清的庆王府比起来，今日的庆王府是稍热闹了些，正门处站了好几列的官兵，官兵围着的还有几艘大矫，紫的、红的偏多，甚至是还有明黄色的。
正门人多，吴榆没敢从正门进。
她以前听吴阳昭说过，庆王府除了正门与偏门外，还有个院子里有扇小门，那小门是年久失修的，院子也是不怎么修葺的，位置比较偏僻。
吴榆想着碰碰语气，便绕着墙角找。
长这么大头一回干这种事，吴榆不免有些紧张，拉着冬雪尽量走的很慢，主要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可惜，两人没走多远，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领。
“谁啊”吴榆慌张回过头，想开口解释，一眼就看到吴阳昭生气的脸，讪笑道：“哥哥，你怎么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也在这。”
吴阳昭冷哼一声：“巧吗？你别跟我说你是看到娘往这边走，我不吃这一套。”
一开口便堵死了吴榆的话。
吴榆想了想，灵机一动点点头：“真的哥哥，娘走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进去告诉你，我就先跟过来了，她进庆王府里面去了。”
被耍了一次吴阳昭也不傻，拉着吴榆要往后拽：“你少蒙我，跟我回家去。”
吴榆赖着不肯走：“哥哥，我说真的，我是真的看见了。”
“你当我傻呢？”
“哥哥，我保证没有骗你，我是亲眼看到娘走大门进去了，但是我刚刚走大门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才想到走后门过，承年哥哥跟我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偏门，那边可以进去。”
吴榆说这话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说的是一本正经，心里却慌的不行。
吴阳昭的个性跟她很像，都是说一不二的，凡是认准的事情，是十头牛都劝不回。
特别是吴阳昭说要带她回家，那就是真的要带她回家。
趁着吴阳昭还没反应过来，吴榆又道：“哥哥，我在外面的时候差点就遇到祖母了，不过我看着她是往正门回去的。”
一番话说的是天衣无缝，也直接打消了吴阳昭的顾虑。
吴阳昭脸色缓和了些，上下打量了吴榆一眼：“哥哥就相信你一次，我知道那个门在哪里，跟我走。”
这一瞬间，吴榆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乖乖点点头，牵住吴阳昭的手。
“哥哥，你真好。”
吴榆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发自内心。
庆王府的这扇偏门通的院子是一个不知名的花园，和庆王府偌大的花园一样，就是间普通的院子，只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吴榆在吴阳昭的帮助下，顺利从院角的小洞钻出了花园。
庆王府里面不似外面人那么多，大概是在偏院的缘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下人在挂着办丧的白布。
他们大多都是眉眼悲哀，闷头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整个庆王府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中。
吴榆不怎么能感到这之中的悲伤，她看向吴阳昭：“哥哥，他们看起来都挺难过的，赵伯伯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有人教过她，人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在她的理解里，死就是和离开挂钩。
吴阳昭不知如何解释，就点点头，别开她的视线：“我们先去找娘吧。”
不知为何，进了庆王府，就有一种莫大的悲伤环绕着他，吴阳昭尽量不去想，拉着吴榆往外走。
在偏院里几个下人显然是不认识他们的，只当他们是乱跑的小孩，对他们喊道：“你们不要乱跑，去正厅跟着你们的长辈。”
庆王府吴榆和吴阳昭是轻车熟路的，下人的话给了吴阳昭提示，吴阳昭了然，拉着吴榆道了声谢，便往正厅走。
吴榆只去过正厅一次，当下也不知道赵承年在什么地方，就跟着吴阳昭往正厅走。
赵汀的灵堂设在正厅，正厅的氛围比偏院更浓，到处都是来祭吊的人们，吴榆和吴阳昭不敢出面，就猫在角落里找林氏。
吴榆是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灵堂中间的赵承年。
赵承年穿着祭祀的丧服，跪坐在蒲团上，腰杆挺的笔直，脸上的表情有些木讷，机械似得往面前的火盆里塞着元宝。
才一晚上没见到他，吴榆就觉着这人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昨天还是痛哭着的，今天就比较沉默了。
吴阳昭的心思全在找林氏上，环视一圈没看见人，眉头蹙了起来：“我怎么没看到娘，你不会是耍我的吧？”
吴榆已经确认了赵承年还好，也不瞒着吴阳昭，直接低头认错：“对不起哥哥，我骗了你，我是想来看一下承年哥哥。”
吴阳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是想抬手打吴榆，又下不去手，只能诧异地看着她。
小姑娘似在诚心道歉，满脸的愧疚：“哥哥，对不起，我保证下次我不会骗你了。”
吴阳昭不知说她什么好。
绕了那么一大圈，是要来庆王府看赵承年。
吴阳昭知道赵承年刚失去了父亲，心情肯定不好，他于情是该来安慰一下的，可于理，办丧这是大人们该出面的场合，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
半响，吴阳昭叹了口气，只道：“那我们回去吧。”
吴榆点点头，乖乖牵住吴阳昭。
吴阳昭没立刻走，而是隔着屏风，看了眼赵承年，然后垂着头半响没动。
这时，人群中有人掐着嗓子喊了句声：“皇上驾到——”
吴榆顺着声望过去，原本站着的人群在这声之后全部都跪到了地上，面朝厅外，只有超惨没动。
接着，人群中走近了个同样是白色丧服的老人。
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悲伤，只能说是平静无波，不过吴榆从这人的气场上认出来了，这大概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安丰皇帝。
安丰皇帝没理跪拜在地上的众人，径直走到了赵汀的棺旁，倒是旁边的公公说了声：“庆王丧礼期间，都不必多礼。”
这人的声音很尖，很有识别度。
吴榆光是听声音就听出来这是安丰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宦官总使“张风”
吴阳昭同样也是认出来这人，拉住吴榆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两人去京都那会，都是见过这位张公公的。
安丰皇帝的到来，让原本就寂静的正厅，更是蒙上了一片死寂，人人都以为安丰皇帝对这儿子是不闻不问，今日竟亲自到了庆王府上。
前阵子太子办丧，安丰皇帝也只是将自己关在寝殿，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今日不光是来了，还带来了不少官员。
底下有官员在窃窃私语：“我说，皇上不是不喜欢庆王吗，前阵子太子的丧礼他都没来，怎么今日还把我们带这地方来了？”
有人附和：“你懂什么，皇上哪里是不喜欢庆王，庆王没疯之前，皇上是有考虑封他为太子的，可偏偏受了刺激，还有这易州，离京都多近，皇上不派个大将守这，偏偏给庆王在这封了号，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那官员不解：“还能是什么，在易州封号就是有名无权，这能有什么的？”
“你这么蠢怎么进的宫？你看看幽州吴王，祁州君王，都是怎么死的？皇上把庆王养在易州，这是在保他。”
两官员谈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全被他们身后的小孩听了进去。
吴榆不解，想偷偷问吴阳昭，还没问出口，便被吴阳昭先拉到了屏风的另一侧，直接到了赵汀的棺木后头。
吴阳昭小心的捂住她的嘴，轻声道：“有人。”
是两个官员往里走了些。
他们本是从屏风后面绕着走的，眼下唯一的出口被堵死，两人就只好先缩在棺木后一张放东西的桌下。
桌是用白布盖着的，里头视角比较昏暗，却能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
安丰皇帝趴在棺木上先是看了会，又到赵承年身边盯着他端详了会，半响才用沙哑的嗓音道：“才一年不见，都长那么大了。”
赵承年跟安丰皇帝看上去感情不深，只喊了声：“祖父。”
两人都没提赵汀，就这样无声对视着。
张风和身旁的太监短暂交流了会，上前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皇上，昨天本是庆王妃的忌日，庆王往年都是在宁乐寺为王妃超度，昨夜不知怎么的，去了东湖游船”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张风。
关于赵汀的死因，经过一晚上的传播，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听到些，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在有老皇帝在的时候，在他面前又提起这事。
不认识张风的人看张风是觉着这人要找死。
认识张风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