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架
脑子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划过。
赵承年没接周初宁递来的樱桃煎，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
凌乱的桌子散着书。
旁边的书匣被人打开，里面的东西是整齐着的，可匣顶层的食盒却不翼而飞。
赵承年环视一圈。
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块樱桃煎，都神色自若朝他投来目光，似是不知道这樱桃煎的来历。
倒是吴添自己找上门来，把食盒放到他桌上，“我六妹妹的手艺还挺不错的，真是便宜你了，还给你留了点。”
语气十分嚣张。
赵承年冷冷看他一眼，“不问自取就是偷，你知道吗？”
吴添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还厚着脸皮笑笑：“我问了，你不在，我怕那么多，你一个人吃不下，就分给大家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介意。”赵承年冷冷吐出两个字。
底下不明真相的人一时搞不清状况，全都呆呆望着他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何况这樱桃煎，不是吴添拿出来说分给大家的吗，怎么变成赵承年的东西了？
吴添显然没把这当回事，笑笑看着大家：“你们放心吃吧，我也没想到我六妹妹居然还会做这个，还挺像回——”
话没说完，衣领被人提起，吴添愣了下，“你想干嘛？”
赵承年不准备跟吴添废话。
他平常跟着师傅练武，力气大，吴添在他手上就跟个乱窜的猴似的，捏在手里，打一顿，也就老实了。
此时吴添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忙喊着：“赵承年要打人了！快找人帮我！”
旁边的众人也都慌了神。
“快去叫学究啊！”
“赵承年，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别动手啊！”
赵承年没出声，一双眼瞪得通红，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把好脾气的人惹着了，大抵就是这样，他懒得跟你争吵，直接用行动告诉你，他惹不起！
旁边有人上来劝架。
与其说是劝架，倒不如说是掰着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掰开。
吴添的脚提离地面，脸也憋的通红，感觉像是要喘不过气来，旁边的人越是劝架，赵承年越是不理。
他不是吃素的，他要告诉别人。
——别动他的东西！
吴阳昭本不想搭理这事，可看赵承年是真要动手，他手上的吴添怎么说也算是他弟弟，他无法坐视不管，但也只是站在一旁劝他：“承年，你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先把他放下来吧。”
赵承年冷笑了下：“好好说？”
他没什么好说的。
说是世上最没用的话。他父亲常说，做人有时候应该强硬些，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小时候就不喜说话，总给人留下一种文弱的样子，周围的孩子笑话他，欺负他，他从不放在眼里，他知道他若是内心强大，这些算得了什么。
只是吴添是该给点颜色瞧瞧。
吴阳昭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吴添在赵承年的位置上鬼鬼祟祟，他没阻止。
他知道赵承年是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的。
何况他还看到吴添去分樱桃煎了。
吴阳昭叹了口气，说道：“承年，这次是吴添不懂事，我替他跟你道歉，你要真想收拾他，我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父亲，他会替你收拾的。”
云飞也替吴添求情：“公子，我们老爷最不能容忍这种事，你行行好，你放了五郎，五郎快被憋死了。”
赵承年何尝看不见？
吴添的脸色不好，从通红渐渐泛上了紫，衣领揪着脖子，气全都堵在喉间，原本还摆两下的腿，也动弹不动。
赵承年到底是没打吴添，余光看到吴榆从另条路出来时，便松开了手，只冷着声警告：“我一拳就可以打死你，你信吗？”
吴添从来没听过这么嚣张的话。
众人也没听过。
特别是一个“死”字，从赵承年口中说出来，大家看他的眼神又多了点畏惧，纷纷站得远了些，唯恐要被打死的是自己。
吴添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你居然想打死我，你以为——”
“别说了。”吴阳昭把吴添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你少说几句，跟他道歉。”
吴添死鸭子嘴硬，不肯说道歉的话，索性也死死瞪着赵承年。
四目相对。
又充满火光。
吴榆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走进堂中，看到赵承年和吴添大眼瞪着小眼，吴阳昭蹲在吴添身旁，其他人都站的远远的。
她不禁疑惑：“你们怎么了？”
从老学究书房出来，她不是没听着这边的声音，只是走近了这边又出奇的安静。
周初宁上前把吴榆拉了过去，小声道：“你过来点，赵承年和吴添刚刚打架了，你别离他们那么近，小心被误伤。”
打架？
吴榆惊奇道：“他们为什么打架，谁打赢了？”
周初宁奇怪的看了眼吴榆，“你五哥输了，你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服输，所以我们站远点。”
谁赢谁输吴榆倒不是很意外，她只对他们为什么打架好奇。
吴榆回过头，看到周初宁手上拿的樱桃煎，突然明白了什么，“周姐姐吗，樱桃煎好吃吗？”
周初宁点点头，“味道挺不错的。”
挺不错又如何，吴榆心里闪过丝难过，好吃就不会拿给别人吃了。
不过她很快恢复平静，抬头道：“所以应该是五哥哥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所以他才和承年哥哥打起来的吧？”
周初宁又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吴榆，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打起来了。”
也是。
吴榆心里又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不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五郎纵是再怎么贬低糕点，他怎么可能为了五郎的话，要打上一架呢？
吴榆有些不解，看向赵承年。
从这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他背影，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火气，他到底就是站了会，然后自顾自回到位子上。
倒是吴添好像更生气，趁着他坐下，爬起来就就冲过去要掐他。
只是人还没靠近赵承年，就被吴阳昭一把按在地上。
吴阳昭气笑了，看着他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吴添特不服气，甩开吴阳昭的手，脸上也蒙了成怒火。
接着，两人扭打到了一块。
众人都看呆了，不是赵承年和吴添在打架吗，怎么现在吴阳昭和吴添又打起来了。
老学究等吴榆出来后，没多久也到了学堂里，看到这场面，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道：“我才离开这么一会，你们是想把这里给掀了不成？今天的学都别上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到圣像前面罚跪！”
这里的所有人，自然不包括吴榆和他们的书童。
风山院除了授课是在院子里搭的大亭里，屋内还有一处当作教室的地，墙上依次挂了孔子、孟子、庄子还有些读书人的画像。
夏季将至，室内比不上室外凉快，老学究负着手，汗从额头滑下，“你们谁来说说，自己错在哪？”
女孩子娇弱，周初宁第一个就就受不了，声音低低答：“不该别人打架的时候袖手旁观，还和别人讨论他们。”
老学究没理这话，还是接着问：“其他人呢？有知道自己错哪的吗？”
接下去没人敢答。
吴榆跟几个书童趴在窗角，看得心颤。
老学究也没要等他们回答的意思，直接喊人说。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被点到的周初佑，支支吾吾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错，学着自己姐姐的话回道：“我喊加油了我不该看热闹”
这话着实没把老学究吓到，又指了指吴添。
吴添最不服管教，即便是跪着，头也翘得老高，“我没错。”
老学究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沉着脸用戒尺打了他一下，“跪着！”
接下来是崔浩，再是吴昔、吴晓、吴瀚，几人答的都差不多，到了吴阳昭，吴阳昭只说是吴添想打赵承年，他拦住了，吴添不服，作为兄长，替父亲教育一下。
老学究想着也没毛病，最后才看向赵承年。
赵承年是学堂里老学究最看重的学生，平日里品行端正，老学究实在是难以想象打架竟也有他一份。
前头的人怎么答，他不在意，眼前这个学生，他想听他说。
赵承年没什么情绪，却说了一句和吴添一样的话：“我没错。”
老学究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看着赵承年半天说不出话。
他年过古稀，教过不少学生，见过天资聪颖的，也见过不学无术的，教过陋巷布衣，也教过一代贤帝，最看重的还是赵承年。
在他身上，有种特有的气质，不浮不躁，是可塑之才。
可今日这话，老学究不免觉着自己有些心寒，思索片刻，只道：“承年、吴添你们两个接着跪着，其他人到外面去看《九章》。”
事情闹到这地步，老学究也不想多说。
见两人毫无悔改之意，只能叫他们跪着，临走前还补上一句：“若是你们一直认为自己没错，那就在这跪到明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