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惩罚
这天,吴府和庆王府都没派人来寻。
天渐渐黑了,当白昼的最后一缕光芒隐去,屋内陷入了昏暗。
老学究为了惩罚赵承年和吴添没给他们点灯,夏季的夜晚燥热,吴添跪得久了,趁着昏暗想活动一下,刚趴下没一会,就听见昏暗里传来老学究的声音。
“跪有跪样,给我挺直腰。”
含着浓浓的不悦。
吴添一个激灵,马上爬了起来。
跪得久了,膝盖上传来的酸痛,刺得人生疼,他没想到老学究这回是狠了心要罚他们,脑袋一转,不得不求饶道:“孟学究,我知道错了。”
听起来的声音似有求饶的意思。
孟学究动动眼皮,走到他身边,“你说说自己错哪了?”
吴添想了想,一字一句道:“学生不该在学堂里打架,更不该在兄长劝架的时候发脾气,还和兄长也打架。”
孟学究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吴添忙道:“有的有的,还有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架,实在是不应该,学生应该有羞耻之心,下次绝对不敢了。”
孟学究点点头。
黑暗中吴添看不清孟学究的表情,点头的动作倒是看了个大概,心中便有了底。
吴添仰起脸,小心翼翼道:“那学究,学生可以站——”
他话未说完,孟学究瞥了他一眼,打断道:“跪着!”
吴添哑口无言,剩下的字卡在喉咙里也不敢再说,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老学究。
反正在黑暗里,老学究的眼睛不一定好使。
没想老学究却轻笑一声,淡道:“你现在是在瞪老夫吗?”
吴添一惊,像只受惊的兔子,忙垂下了脑袋,好半天不敢抬头。
室内静得可怕,只有老学究来回踱步的声音在暗中,一会由深到浅,一会又由浅到深,吴添实在是跪的无聊,但也只能用眼神往旁边打量。
赵承年倒是跪的直,两袖垂在身前,抬着头目视着前方。
现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但他这副样子这哪里是来罚跪的,罚跪用得着这样?
白天在学堂里,赵承年可是用最冷的声音,对他说出了最狠的话,那样子就好像是魔鬼一般。
人人都说恶鬼可怕,吴添没见过,只觉着旁边这人像极了恶鬼。
“装什么装。”吴添没忍住,直接把心里的想法吐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
在这屋内却如雷般的贯耳。
老学究听着了,停住脚步,回头往他们这看了一眼。
赵承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不动。
吴添早已不耐烦,索性破罐子破摔,阴阳怪气道:“早就看你不爽了,总是装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也是,你能说出那种话,你能有多正经?”
他小时候,就总听吴永新把赵承年挂在嘴边。
不是说他沉稳、沉声静气,就是说他聪慧、过目不忘。
总之就是哪哪都比他好,要让他向人家学习。
吴添生来便淘气,听吴永新这样说自然是不服,总想着要去捉弄赵承年,让他露出马脚,可赵承年从来不理他,吴添就变本加厉,到后来已经不能算是捉弄,就是实打实的直接“欺负”他。
这么多次了,赵承年今天也是露出了马脚。
吴添看着他,觉着好笑。
老学究过来怒斥道:“吴添,你刚刚说什么呢?”
吴添冷笑,“你看看,到现在还在这装,孟学究你应该不知道,你的好学生说要打死我来着,是不是很惊讶,看他平常这样装着应该还挺累的。”
老学究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有些怒恼。
吴添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说完这话就自顾站了起来。
老学究没拦着吴添,看着他走出了学堂,久久缓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学究才压着嗓子问:“承年,刚刚吴添说的,你有说过?”
夜里的屋子静,周府派来的人都被老学究关在院门外,就连方全也被关在门外,吴添跑出去门就开了,一堆人便蜂拥似的进到院里。
大气不敢出的全趴在门口。
赵承年动了动嘴。
最终只说了:“是。”
这晚到底是怎么过的,赵承年也不知道,只知道老学究听了他这话,甩甩手直接就走了,直到天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派来个人说让他回去。
之后,老学究就以病告假,具体究竟是什么原因也无人知晓。
有人说是给吴添气的,有人说是给他气的,大多人都认为是前者,只有他本人认为的是后者。
讷于言而敏于行。
他是忘了。
不去私塾的日子,赵承年也没闲着,通常都是捧着一本书在榕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自那天以后,吴阳昭没再来找过他,院里只有方全一人替他忙前忙后,偶尔还有吴榆隔三差五送些糕点过来,日子就这样过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有什么没变。
夏季时节,光照强烈,在榕树下也能闻着地上散发出的熟味。
吴榆进来时,赵承年正看着《论语》,看得入迷了,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吴榆想了想,没从他身侧的路过去,弯着腰,从他背后的草甸上垫着脚,慢慢地挪
方全不合时宜的喊了声:“公子,六姑娘来了。”
吴榆定住不动了,投给方全一个无奈的眼神。
方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六姑娘玩心大起,于是不好意思的朝吴榆笑笑,然后识相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不过,赵承年被这样一喊,早就注意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小姑娘今天穿着鹅黄的衣裳,头上绑了个双螺的丸子,看到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承年哥哥,我给你带了糕点,今天是九层糕。”
吴榆这些天隔三差五就送点吃的过来。
赵承年见怪不怪,把书一合,站起来,“今天也是自己做的?”
“是的。”吴榆点点头,“不过今天这个我哥哥也帮忙了。”
这个哥哥是谁,赵承年不用问也知道,只淡淡道:“那你哥哥应该不会给我下毒吧?”
话是这样问的,赵承年身体也诚实,没等吴榆答,就先拿着九层糕,咬了一口。
只是
今天这糕点有点硬。
赵承年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一丝难堪。
吴榆就一直看着他,见他神色古怪,马上说:“承年哥哥,我哥哥可没下毒,只有这粉是哥哥帮我揉的,别的都是我做的!”
赵承年反应过来,摇摇头,强忍着把糕点咽了下去。
这些天凡是吴榆做的糕点,其实都是不大好吃的,要么是糖放多了,要么是没放糖,为了不让小姑娘伤心,他每次都装作好吃的样子。而且为了不浪费粮食,最后一盒糕点,大多全是进了方全肚里。
吴榆感到奇怪,看着食盒里形状不一的糕点,拿手挑起其中一块,塞进了嘴里。
没什么味道。
好像还不够软腻。
吴榆马上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抬起头道:“承年哥哥,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剩下的你别吃了,我去找他算帐!”
小姑娘气势汹汹,说了话便要转身。
赵承年笑了笑,想告诉她不必去,可马上又转变了主意,只说:“我陪你去。”
吴榆每次来庆王府的时候,除了冬雪陪着来,自然还有两个人也陪着来,只不过这两人从不进来,只会在门口等着吴榆出去。
吴榆有时想呆的久一些,却又要顾及外面人的感受,不得不早早离开。
这别扭的人自然是吴榆家的便宜大哥。
赵承年心里也知道,那天之后,吴阳昭是放不下面子来找他,每次也就只能借着陪吴榆过来,一方面是盯着他,一方面是盯着吴榆。
吴阳昭坐在庆王府偏门前,看见赵承年和吴榆同时出现时,还愣了下,随即冷哼一声:“干嘛,赵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赵承年看他一眼:“进来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吴阳昭没搭理他,把视线投向吴榆,“你好了是吧,那我们回家去。”
吴榆这几天多多少少也有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没看见,但也把那天的事情也在脑子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赵承年打架,纯粹是因为不想忍吴添,又和吴阳昭吵架,绝对是因为吴阳昭这次是帮着吴添的!
眼下她说什么也要修复好两人的关系。
吴榆吸了口气,道:“我还没好呢,哥哥你进来,有些话在外面可不好说,不要被人听见了。”
吴阳昭一头雾水,“你好了我们就回家,在这有什么话好说的,你每天总往外跑,还往这跑,爹爹知道了会生气的。”
吴榆哪里管这些,见吴阳昭不肯进来,只能放大招,“哥哥,你和承年哥哥是好朋友,爹爹说,朋友有难,应该拔刀相助,你那天没帮承年哥哥就算了,承年哥哥现在想跟你聊聊,你居然还拒绝。”
吴阳昭越听越不对劲,气笑着问:“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会轮到吴榆懵圈了。
难道不就是这回事吗?
吴榆回过头愣愣看向赵承年,想从他口中得到准确答案,谁想这人却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自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