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送香囊
从方全口中,吴榆得知这香囊的来历。
这香囊是赵承年小时候她母亲给他做的,也算是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赵承年对这香囊很宝贵,平日也不怎么戴在身上,那日赶巧戴着。
没想会不见了。
方全还说赵承年去城南是找东西去了。
春末的阳光柔软,洒在身上清凉舒爽,吴榆抬起头却觉着这光有些刺眼,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不好的事。
她仰起头看向吴阳昭,“哥哥,我想去找承年哥哥,把东西亲自送给他可以吗?”
吴阳昭点点头,看向方全道:“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承年在哪,我和妹妹自己过去。”
方全这会正巧是要去找赵承年,便带着两兄妹一道前去城南的程家。
程家家主是个老头,头发虽看着花白,人却显得很精神,特别是那两只眼睛,闪着一种独属于年长者的冷静光泽,好似能看淡一切,见他们来了,淡淡跟方全开口:“两位是承年的朋友吧,承年在后院。”
赵承年在院里找了有段时间了,听到院外传来脚步也没回头,直到方全来喊:“公子,有人找你。”
他徐徐转身,额间已有些细汗,就着风还有几分凉爽。
赵承年没想到来找他的会是吴家兄妹,愣了会才道:“阳昭,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吴阳昭摸摸后脑勺,笑道:“我找你没什么事,是我妹妹找你有事,本来我们准备让方全把东西带给你的,但是妹妹想亲自给你送过来,我们就拜托方全带我们过来了。”又拍拍吴榆,“榆儿,你自己跟承年哥哥说。”
吴榆不敢看他,低头,“对不起承年哥哥,我不是故意把你的香囊弄掉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那个香囊对你很重要,我不是故意的”吴榆声音越说越小,小手不停摆弄着衣角,眼看就要哭出来,还强忍着说,“我本来给你买了个新的,可是方全哥哥说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我这个就没用了”
小姑娘脸憋得通红,新香囊在她手上被捏得邹巴巴的,传着若有若无的甘香。
赵承年俯下身看她,“榆儿,你什么时候弄掉的?”
语气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吴榆的泪还是顺着眼角划下了,发出的声音支支吾吾:“昨天你带我跳进水里然后我不会水,抓着你的时候,就不小心把它扯下来了”
“好了,榆儿没事的。”赵承年心里有了答案,指了指她手中的香囊,“这是买给我的吗,闻起来好像还挺好闻的,是叫什么香?”
“我不记得了”吴榆的注意被转移,叫什么香来着,老奶奶好像没说,只说是用甜叶菊、茉莉之类的东西做的。
赵承年笑了笑,半哄半骗从吴榆手上拿来了香囊,别在腰间,眼神示意方全不要多说。
方全是知道这香囊对赵承年的重要,几番想说些什么,都找不到机会,被赵承年一示意,也就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吴榆没等到赵承年生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外面买来的东西,远比不上他母亲给的东西重要,吴榆来的路上想了无数赔礼道歉的话,却没一句用上。
吴榆脸上露出了笑,“承年哥哥,明日我和哥哥要去京都玩,哥哥说你小时候也在京都住过,很喜欢京都的燠鸭,榆儿回来了给你带。”
赵承年身子僵了僵,伸手摸了摸吴榆的脸,笑道:“我不吃,榆儿在外面跟哥哥好好玩,听哥哥的话,遇到好玩的不要乱跑,回来了跟哥哥一块来找我。”
“好。”吴榆点点头,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这是头一回她对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也是在心里把他当作了朋友。
翌日辰时,前往京都的马车准时出现于吴府。
吴永新担心地一晚上没睡好觉,看着兴奋的一双儿女,含泪叮嘱道:“榆儿、昭儿路上都要听舅舅的话,昭儿也要照顾好妹妹,遇到什么新奇事了回来跟爹爹说。”
吴榆以为爹爹是不舍,伸出小手替他把泪擦了,“爹爹那么大人了还哭,羞羞,榆儿会听哥哥的话,爹爹放心。”
吴永新摸索着拉住吴榆的手,“榆儿一定要乖乖听话,喜欢什么就让哥哥给你买,玩累了就让哥哥抱你”吴永新还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化作一句:“路上玩得开心。”千言万语都改不了既定的事实了。
林军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昭儿、榆儿,跟爹爹说声再见,我们再不出发就赶不上前面的人了。”
林氏上来劝吴永新:“好了,你一个大男人站在路中间这样哭,知道说我们吴府的孩子还小,不知道以为你干嘛了呢,现在出去玩你这样,以后真嫁女儿了,你不得从这哭到京都去。”
扬起的风沙漫过天,直到马车在视线中缩成一个点,吴永新才重重叹了口气,“你不懂啊,我这不是舍不得孩子,我就是担心他们。”
林氏看他一眼,“担心和舍不得不都一个意思,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宝贝榆儿。”
吴永新回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这个哥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林氏嗔怒:“他不是省油的灯,你就是了,我看能给自己亲女儿这样找亲家的,天下也就独你一家。”
吴永新不想与林氏计较,转头往府里走,“天下独我一家就独我一家,我亲闺女的事我还做不了主了吗?”
林氏也不知吴永新是哪根筋搭错了,跟在后头接着嚷嚷:“你就是虚伪,一个皇国亲戚就把你给迷住了,就这点出息,我当初嫁给你我就是眼瞎。”
二人正吵着,吴老太太正从里出来,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了大概,怒斥道:“你们两都多大的人,在府门口吵吵,也不怕叫外人听去说我们吴家闲话。”
吴永新闻言,心中竟多是忧虑,这话又叫吴老太太听去,多少会对他又有所指点,他摆摆手,“娘,这里无事,我们就是拌嘴。”
吴老太太显然是有话要讲,冷冷扫他一眼,叫吴永新剩下的话都堵在喉间。
她又看向林氏道:“你进我们吴家也有些年了,榆儿长这么大都是我带在身边,昭儿你带得好我看在眼里,榆儿也是你生的,你算算这些年你来看过她几回。”
老太太的话意明显,林氏懂这是在指责她没做到母亲的义务,于是抹了把泪,“当初生榆儿的时候身子不好,生下来也是三天两头不安生,您对榆儿比我亲,理应我是没做好母亲的责任,所以现在我不想榆儿步我的后路。”
吴老太太神色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吴家还有所亏待你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氏急忙解释,“庆王府不比我们寻常百姓家,榆儿是嫡出没错,可他们家是皇国亲戚,多少是有些差距,榆儿不比寻常孩子,我只想她能快乐长大,等大了再给她好好挑好户像样的人家。”
吴老太太看林氏一眼,自一旁的庭廊坐下,半响沉声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永新是这家家主听他的,榆儿总归也是他的孩子,还能害她不成?”说着又道:“榆儿现在回了吴府,平日里你也多上些心,你也知道庆王府是什么地方,规矩什么的要你这母亲亲自教才像话。”
她说到这,又望向吴永新:“你从小做事就谨慎,现在也是家里兄弟最出息的,娘现在老了,也懂不了你的心思,但娘知道,做父母的哪有不为自己孩子好的。”顿了顿,忽地吁了口气,缓缓道:“赵家的那孩子,我看着不错,除了性子冷了些,大了也许会好些。我只是担心他父亲,传闻不好,我只有亲自见了才放心。”
窗外飘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换着,吴永新想到以前,有人跟他说过这世上有一种鸟,专将自己的蛋下在别家的窝里,等别家的鸟将蛋孵出来,那小鸟就会将窝里其他的蛋都推下树去,自己占领那窝。
吴永新心里有所愧疚,只觉他要做的事跟这鸟无差别,残忍到毫无人性,可又想自古哪个想要滔天权势的君王,手里头没沾些血,于是心一横对老太太道:“娘,这你放心,榆儿以后在他们那,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吴老太太本就担忧这点,听他这样提,也不再多说,只是点点头。
夜里,吴永新回了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林氏睡得浅,听旁边的声觉得心烦,“你大晚上的翻来翻去做什么,还睡不睡了?”
吴永新对白日里的事还耿耿于怀,拍拍林氏的肩,“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这事我心里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林氏懒得搭理。
吴永新沉默一下,直接道:“林军和张风来的那天,他们给我带了话,说是太子现在生死未卜,想让我抓紧时间动手,他们这次带榆儿和昭儿走,就是拿他们当把柄,逼我动手。”
然而林氏听他这么说,依旧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应了句:“随你的便。”
夜里有风在吹,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永新快要睡着时,又听林氏恶狠狠补了句:“你这人要是有点良心,就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