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关于苏宴北到底带不带围巾的困惑，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温宛得到了解答。
刚踏出校门，温宛一眼就看到苏宴北。
他单手插兜站在公交车站牌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外套，灰色围巾简简单单搭在身上，很是随意地围了一圈，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来。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那种不不好靠近的疏离感让人直接望而却步。
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忍不住频频朝他看过去，他看也没看，只是冷冷站在那，同所有人保持疏远的距离。
风一吹，鼓动他的风衣，好看到令人呼吸顿缓。
温宛偏过视线，不敢再看向他。
她在距离他一定位置的地方停下脚步，没再继续靠近，而他却主动走了过来。
苏宴北浑身冷意散去不少，仿佛刚刚的疏离冷淡只是旁人错觉。
温宛没看他，目光直视前方，余光忍不住地窥看他。
她很高兴自己送的礼物没有落束之高阁的下场，又不想被对方察觉她的开心，只好只好拼命抑制上扬的嘴角，佯装没发现他的到来。
“吃吗？”
一颗薄荷糖递到温宛面前。
温宛的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诚实作答：“吃。”
随后伸手去拿。
拿完，后知后觉反应露馅了。
她握住薄荷糖的指尖紧了紧，更加不敢看他。
苏宴北像是没发觉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没戴手套？”
温宛睫毛扑闪几下，指尖微微蜷缩，侧脸不看他：“落、落在教室了。”
实际上是由于老师拖堂，而她太过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才会在迫不及待走人的时候将手套遗落在教室。
“旺仔牛奶喝吗？”
“不、不用”
“走吧。”
温宛像是个提线木偶，紧紧跟在苏宴北身后，看着他踏进便利店，又看着他从热饮柜取下一罐旺仔牛奶。
结账后，苏宴北将热饮放到她手里，而自己单手拉开了冰雪碧的易拉环。
一时间温宛竟分不清苏宴北到底是真的想喝冷饮，还是出于对女孩子的照顾，才踏进便利店。
有时候温宛确实猜不透苏宴北。
或者说从未看得透他。
风怜说他不戴围巾，可他戴了。
说他对自己特别对待吧，但他对风怜同样很好。
温宛感觉自己像是处在一团迷雾里，看不清，摸不着，更寻不到方向。
她握紧手心里的旺仔牛奶，强迫自己驱散纷扰的思绪，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天气太冷，公交车驶过来，人群争先恐后推搡着朝前挤。
温宛下意识想躲避，还未动，一只手揽住她，将双方的位置对了个调。
位置转换间，温宛控制不住地抬眸看他。
光线零落稀散，她看见了他利落硬朗的下颌线，内敛清晰，在她心间蛮横生长。
人群上车后，苏宴北松开了她。
冬天的公交车来得很慢，可温宛的心却跳得很快。
难熬漫长的等待，因他而炽烈，在某一个瞬间，她不受控制地祈祷时光能走慢一些，让他们停留在这一刻就很好。
时间没有因为谁的煎熬而加快，也没有因为谁的祈祷而变慢，该来的瞬间，仍旧按时到来。
1路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牌前。
温宛有很多话想跟苏宴北说，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缄默无声地上了车，同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下车前，温宛回眸望了一眼苏宴北，他没看她。
在她转头的那一秒，他抬眸看向她。
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想说的话，也阻断了他的视线。
温宛紧握在手心里的旺仔牛奶早已冰凉，铝制罐身已然满是沾满粘稠的汗渍。
她始终还是没能把心底的困惑问出口。
虽然温宛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十一月的寒意还没浸入骨髓，十二月已悄然而至。
随着日历一天天的撕，温宛越来越紧张。
要送给苏宴北的生日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但内心仍时常觉得还不够。
某天，温宛路过一家精品店，不经意间看到橱窗悬挂着的千纸鹤，像是受到蛊惑般地走进去，买了一叠折星星的彩色叠纸。
回到家，温宛一张张比较，挑选出一张她认为最好看的，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下：
星辰与你，我皆希冀。
写完后，温宛小心翼翼将它叠好，接着拆开给苏宴北准备的功夫熊猫手办底座，怀着一种自己都没觉察的期待，如走钢丝般的神经紧绷大气不敢喘地放进去。
直到手办和底座完美安上，严丝合缝，看不出拆过的痕迹，她才松了一口气。
温宛把手办放进纸制的礼盒里，小心细致地扎好礼带，以待它的新主人开启。
苏宴北生日那天，是星期一。
从上车那一刻，温宛就紧紧抱住怀里的书包。
直至下车，她都没能把礼物拿出来。
眼看要走到楼梯平台拐角处，温宛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喊住他：
“苏宴北。”
苏宴北停下脚步转身向她。
温宛垂下眼眸不看他，书包的拉链拉了两次才拉开。
她从里面拿出礼物递给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细不可察的颤抖：“给你。”
“那个祝你生日快乐。”
苏宴北站在背光处，光线暗弱中，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
他定定看了温宛好一会，在她想退缩之际接过礼物，语气稀松平常地“嗯”了声。
温宛紧张的心不由得松懈下来，她开心地跟苏宴北笑着道别：“回见。”
“回见。”
“宛宛，你好像很高兴？”风怜看见温宛走进来，嘴角都是上扬的，“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温宛睫毛扑闪几下，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物理老师不是说今天要随堂考吗？”
“啊啊啊啊啊！”风怜抓了抓头发，“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可不想再抄十次错题。”
她赶紧拿出物理课本临时抱佛脚。
虽然风怜物理成绩有所提升，但物理老师的“残忍”也日益提升。
上回考试评讲结束后，那个可爱又可恨的糟老头子让大伙集体抄错题，每道十遍，风怜感觉自己做梦都在抄物理题。
当年没在语文老师身上体会到的“恐惧”，如今全都在物理老师那实现了。
用班上同学的话来说，就是“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温宛看着风怜的恨不得跟物理书拼命的架势，不由得笑着摇头，她放好东西，然后拿出套题卷低头刷题。
今年苏宴北不办生日聚会，原先计划是晚上四人一起吃个饭，结果风怜他们班物理老师跟其他老师调课，物理课换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上。
果然不其然，物理老师再度拖堂，等下课时，再赶去庆祝就来不及回来上晚自习。
四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随便吃个馄饨应对，等下晚自习再另行庆祝。
点餐时，温宛下意识跟师傅说不要芹菜，苏宴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馄饨端上桌，苏宴北起身去打了一碟酸辣萝卜丁，放在桌子中央偏两个女生的那边。
风怜给司哲睇去一个眼神：“连小菜都不会打，要你何用。”
司哲懒散地倚在椅子上，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嗤笑道：“一会奶茶还喝吗？”
风怜立马闭嘴，心底却在想，等会买完奶茶，再收拾他。
温宛夹起一块酸辣萝卜丁，余光不住瞥向苏宴北。
他正低头吃馄饨，白炽灯洒下光落在侧颜，拓出深邃的光影。
温宛垂下眼眸，酸辣的萝卜丁入口。
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她还是尝出了甜味。
温宛不知道苏宴北的行为是有意或无心之举。
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照顾，真的很难不让她心动。
吃过馄饨，买完奶茶，四人返回去上晚自习。
晚自习课间，温宛在想一个问题，苏宴北会发现手办里的秘密吗？
她既期待他发现，又害怕他发现。
还没等温宛弄理清自己的想法，上课铃响起来了，她收拾好繁乱的思绪，重新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不再胡思乱想。
晚自习放学，四人前往市中心的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吃烧烤。
烧烤是半自助的模式，两位男生负责烤，她们负责吃。
“北哥，祝你生日快乐。”风怜带头举起饮料。
苏宴北饮料稍稍低于所有人，跟他们碰杯：“谢谢。”
收回手瞬间，温宛不小心碰了一下苏宴北的手，她面上无恙地放下饮料，藏到桌底下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滚烫的炙热一路从手背烧到心底。
炭火的热度从桌子上飘来，炙得温宛有点不舒服。
她低头灌了几口饮料，不仅没能缓解这份燥热，反因热饮入口而更热了。
苏宴北把烤好的烧烤放在碟盘里，很是随意地放在温宛面前，仿佛只是顺手之为。
温宛睫毛扑闪几下，看到上面一份韭菜也没有，感觉自己的脖颈热得快冒烟。
“哎，我怎么感觉你这个韭菜没烤熟啊？”风怜佯装嫌弃地瞥了司哲一眼，“你说你，小菜不会打，烤个喂喂喂，你干啥！”
司哲拉过风怜的手，对着韭菜咬了一口，没尝出生的口感，懒散地跌回座椅，嗤笑出声：“确实，跟某人一样养不熟。”
风怜刚想说那是她吃过的，被司哲这么一打岔，瞬间忘记想说的话：“滚滚滚！”
“那我滚？”司哲扬扬眉看向她，“你留下来洗碗？”
“呵呵。”风怜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温宛借着他们打闹的机会，偷偷瞥了一眼苏宴北，却没料到视线会被捕捉。
她连忙假装看墙上的装饰画，仿佛是在欣赏这里的装潢一样。
苏宴北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才悠悠收回视线。
看似在随意欣赏装潢，实则聚精会神关注苏宴北的温宛，察觉对方没继续看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吃完宵夜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位男生分别送她们回家，苏宴北和温宛顺路，就让司哲送风怜。
“宛宛，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
风怜他们走后，温宛和苏宴北陷入静默。
苏宴北招来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手抵门框等温宛坐上车后，转身坐进副驾驶。
路上街景不断在后退，霓虹闪烁的光影幻灯片似地闯入车内，又匆匆离去。
距离温宛家还有一条街道时，她开口说道：“师傅，麻烦您在前面那个三岔路口停一下。”
“好咧。”出租车司机没问客户为什么提前下车，只是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行人道旁边。
“谢谢您。”
苏宴北结完账，两人下车。
温宛转身跟苏宴北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脚步匆忙地没入了拐角的街道。
没入拐角之后，温宛没再用走，而是小跑起来，直到看见一家店铺正准备打样，不禁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她挑了一个很小的蛋糕，问店员要了蜡烛和打火机，将蜡烛点燃插到蛋糕上。
温宛想给苏宴北惊喜，没延原路折回，而是绕了一圈，从另个方向绕出去。
苏宴北单手插兜站在原地，视线看着温宛离开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对他投以惊艳的目光，他却没看一眼。
突然，他身后穿来一道声音：“苏宴北！”
苏宴北转身。
温宛捧着小蛋糕对他笑：“生日快乐！”
莹莹火光中，她的眼神比星辰还要闪亮，光影打在她脸上，像是散发着光。
苏宴北的眼神有些柔和，他低下头凝视她，语气轻浅且认真：“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