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习俗
春节的狂欢向来都是带着最真诚的喜悦的,不过也是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其他庄子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一阵又一阵地响起。
“看来今晚守岁的人家还真是不少呢!”秦东遥在心里感慨着。
春晚的节目还没结束,但也已经接近尾声。从头看到尾,今年的春晚华丽、盛大,但是却少了小时候春晚的乐趣与味道,亦如现代人对待过年的态度,越来越没有深度。
对于秦东遥的传统,春晚什么时候结束,守岁就是什么时候结束。爬上奶奶的床,小心翼翼地脱衣盖被,听着奶奶洪亮的呼噜声,闭上疲惫的眼皮,沉沉的睡去。
猫九撅着屁股在秦东遥身上深深地伸了个懒腰,嘴巴张得大大地打个哈欠,深邃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折射出灯笼一样的光。踩着骄傲的步伐缓缓地走到秦东遥的胸口,俯视秦东遥平静安详的睡颜。暗夜里,猫的眼睛能看得清楚,也能感知到很多人类感知不到的东西。
“你明明那么漂亮,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不美丽的事情?支离破碎的疼痛感,你从来没有感受过吧?估计你也不会感受到的!那我就换个方式,让你体会我所承受的所有痛!”
暗夜里,眼睛慢慢地闭上,匍匐着安静地入睡。
“哦,你怀孕啦!”秦东遥躺在b超床上,一旁做b超的男医生不咸不淡的告知情况。
秦东遥好像早有预感一样,平静地回答:“嗯。”
“孕期已经四十三天了。”依旧那么不咸不淡。
“嗯。”
思索一番,这日子也差不多符合。
穿好衣服,从b超室出来,始作俑者迎上来,问:“怎么样?”
他的表情很急切,还带着深深的担忧。
秦东遥看着他那急切的表情,觉得很难过,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留不下来了吧。
“医生说已经四十三天了。”秦东遥艰难地回答。
始作俑者接过秦东遥手里的b超单,就往主治医生那边走。
突然,眼前走过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还是刚刚的那个始作俑者,这个女的是谁?这个女的刚刚不还是自己吗?
秦东遥跟在两人身后,心里好奇着,这女的刚刚不还是自己吗?怎么这会儿不是了?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一身的白大褂!哦,刚刚那个不是我,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女孩坐在秦东遥面前,小心翼翼地等着秦东遥的“审判”。
“你怀孕了!”秦东遥看着b超报告给出了最后的“审判”。
女孩木讷地点点头,“嗯。”
“这孩子你要不要?”秦东遥例行公事般问。
刚说出这句话,秦东遥觉得自己胸口疼得厉害,感觉有人在给自己的心上面垒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头,沉重不堪。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感觉谁打了一巴掌一样,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眼神中带着深深地祈求。
始作俑者决绝地回望秦东遥,一副绝不退让的神情。
绝望和无助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心脏,恍惚间白大褂医生们如暗夜里的鬼魅一般,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材追赶着秦东遥。秦东遥害怕地逃跑着,张大嘴巴想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恐惧、绝望、无力所有的感觉充斥着心脏,让秦东遥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深渊,四周一片漆黑。秦东遥努力地大喘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像石头砸下来一样又重又痛!心跳越来越急,痛感也越来越重,就连呼吸都越来越难。
死亡的窒息感越来越近时,秦东遥猛地睁开眼睛,沉重地喘着气,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着。慢慢地心绪平静下来,秦东遥了然刚刚的一切是自己的一个梦。虽然是一个梦,可是心脏的痛感却是那样的清晰。
突然的惊醒,秦东遥大脑清醒异常。屋外天空蒙蒙发亮,逐渐透明的黑色与纯净清亮的蓝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翻过身去,看到猫九趴在自己身旁酣睡着,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摸摸它柔软的毛毛,眼皮一沉,再次入睡。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奶奶呼唤着叫秦东遥起床。艰难地睁开眼,困意还笼罩着全身。不过新年的第一天是不能赖床的,所以秦东遥努力地坐起来,半窝在床上摸索着床头柜上头一天晚上就放好的云片糕。在秦东遥的老家,新年第一天起床说话前要先吃一口糕,寓意“开口高”。鲜甜柔韧的糕片放到还没来得及刷牙的嘴里,慢慢地咀嚼,一颗一颗的砂砾感在喉咙里滑下,嘴巴里的甜也很快地变成了浓重的酸味。
吃完糕,秦东遥半眯着眼睛穿衣服,一件一件又慢又缓。好不容易艰难地穿完衣服,看见床边的鞋子被倒扣着。伸出脚把鞋子反过来,底下一张绿绿的人民币老实板正地躺在地上。秦东遥的困意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连忙欣喜地拿起地上的钱。
这是老家的习俗,除夕之夜睡觉前要把鞋子倒扣过来,长辈会在孩子入睡的时候偷偷塞上钱,寓意为“卡元宝”,有脚踩聚宝盆的意思。
奶奶已经做好了新年第一顿饭,就等着儿孙们起床了。秦东遥穿戴好出来时,奶奶正坐在门口,享受着清晨。
“奶奶,新年好!”秦东遥笑嘻嘻地对奶奶说。
奶奶也笑嘻嘻地说:“新年好,越来越好。”
说完,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笑意盈盈地说:“成双成对。”
秦东遥接过奶奶给的压岁钱,道:“谢谢奶奶。”
在老家,起床说的第一句话一定要是一句吉利话,跟“开口高”有着一样的吉祥寓意。谁被开口第一句吉利话祝福了一年都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秦东遥从小就不喜欢下跪,虽然知道下跪是礼仪,却极少下跪过。很小的时候就宁可不要压岁钱,也不要下跪。奶奶对这些小礼小节的从来也没有那么在意,所以一般心意到了即可。秦东遥也明白不跪拜多少有些失礼,所以正常开口高的第一句吉祥话都是对长辈说的,礼礼相抵。
奶奶给完压岁钱,秦东遥就去洗漱了,洗完就看到秦勉挂着笑地从房间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浅军绿色的毛衣。一看到秦勉这副表情,秦东遥就知道,秦勉刚刚一定又看了半天的电视,估计奶奶去喊他起床又是去了很多次。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勉这副表情出现,估计奶奶真的会被这句话封印住。
洗漱完,秦东遥去西屋,王玫刚穿好衣服,正搓着手半弓着身子向前走。
“妈妈,新年好。”秦东遥挂着夸张的笑容,表情上就写着,“快给我压岁钱。”
王玫边挤牙膏边说:“你也新年好。”
王玫知道女儿这幅表情背后的含义,不过很少会给压岁钱,因为一般都是由奶奶代劳了。
计谋没有得逞,秦东遥也没有太在意,“你们平时不是很早就起床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晚啊?”
王玫尴尬地笑笑,道:“还不是你爸,一早起来就要看电视。看看看,看到现在。”
“那你不能叫他不要看吗?”秦东遥鄙夷着嘴脸问。
“你爸爸那个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他不要看就不要看啦?”王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秦勉身上,这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常事了。
秦东遥撇着嘴,“我才不信呢!”还不等王玫反应过来,一溜烟儿跑掉了。
从西屋侧门经过堂屋,堂屋正中摆着茶几和一张八仙桌,桌旁整齐地摆着几把藤编椅子,八仙桌上放着一只茶盘,里面倒扣着几只晶莹剔透的玻璃茶杯。墙上挂着长轴挂画,青山绿水的,虽然好看,却不是手绘的,看着多少有些廉价。画上蒙着灰尘,更让人觉得这画不好看了。看着这些画,回忆着这些画第一次挂上去时对这些画的喜欢和如收拾新房一样时的喜悦,如今却觉得不似曾经了。不知道是因为“衣不如新”的心理作祟,还是画技渐长,审美提升的原因导致。
挂画下面放着两幅十字绣,一副是《家》,纯黑色的线绣的。一幅是《延年益寿》,是一棵青翠的不老松,旁边环绕着仙鹤。《家》是所有人情感的归宿,那里是所有情感的汇集地。《延年益寿》是所有晚辈对上了年纪的长辈的祝福,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十字绣中间摆放着一张遗像,一张爷爷的遗像。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是他的笑意永远地留在遗像上。眼神也温柔地看着前方,注视着这个家,好像他还在保护着这个家,保护着这个家所有的人。
“爷爷,新年好。”秦东遥看着爷爷的遗像,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
东屋之前是秦东遥的房间,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秦东遥就开始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后来经历了转学、升学这个房间就一直空着,秦东遥也没再住过这个房间。
推开门,陈睿祺和秦南溪还窝着被子沉睡着,看来昨晚玩儿得挺晚的。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一个头朝东睡,一个头朝西睡,枕边都放着手机。不过秦南溪的模样,明显有些不踏实。
秦南溪的样子,让秦东遥回忆起昨晚入睡前: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看着春晚,吃着花生、瓜子,谈笑风生的,好不开心。奶奶和王玫一个烧着土灶的火,一个在锅里炸着丸子、糯米果子。秦东遥闻着锅里油滋滋的香味,磕着瓜子,顿觉手里的瓜子不香了。肚子里的馋虫作祟起来,秦东遥送一个眼神给秦南溪。秦南溪了然,起身离开,不一会儿端了一整碗丸子过来给秦东遥。
秦东遥满意地点点头,给秦南溪一个肯定的眼神。
王玫在身后道:“我们家秦小丫真是好佬,想吃什么就叫他小弟给他拿,像她仆人似的。”
秦东遥知道王玫又是在酸自己,因为整个家里,秦南溪最听秦东遥的话,道:“因为我弟弟喜欢我啊,谁让我是他大姐呢!”
一句话,惹得一家子人都笑了起来,陈睿祺也在一旁抿着嘴偷偷地笑。
秦东遥把碗递给陈睿祺,陈睿祺象征性地拿了一颗吃了,继续跟着一起看春晚。
秦东遥一边吃着丸子,一边看春晚。突然秦南溪脑袋凑过来,在秦东遥耳边轻声问:“大姐啊。”
“嗯?”秦东遥目不转睛地回答。
“这个哥哥是泰国人啊?”秦南溪小声地问。
“对呀,你到现在才知道他是泰国人啊?”秦东遥转过头小声地问。
“不是啊,我是想说,不是说泰国人妖特别多的嘛,还说有很多的同性恋。他是人妖还是同性恋啊?”秦南溪小声地问。
秦东遥之前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被秦南溪这么一问,秦东遥心里也打起鼓来。是啊!万一是人妖,或者是同性恋秦东遥一番联想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应该都不是吧,泰国又不是只有人妖和同性恋。”秦东遥回答着。
秦南溪眼神质疑地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啊?你有证据?”
秦南溪的问题正中要害,秦东遥确实没有证据,可是陈睿祺平时的状态也不像秦东遥见自己无法说服秦南溪,只能以长姐的姿态说:“不要胡思乱想的!”
秦南溪被姐姐封住了嘴,可是封不住担忧的心,只能坐在一旁仍由心在胸腔里打鼓。
秦南溪睡得不踏实的模样映在眼里,秦东遥大致了然了,心里暗叹:“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害怕!那人家就是同性恋又怎么样?还怕人家会纠缠你啊?人妖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儿啊!”
这么想着,秦东遥只觉得好笑。
轻轻地拍了一下秦南溪的被子,还没开口,就看到他睁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他这举动,秦东遥忍不住笑了起来。
“起床了!奶奶饭都做好了。”秦东遥看破不说破,只是喊秦南溪起床。
秦东遥的声音也唤醒了陈睿祺,陈睿祺揉着眼睛,正准备开口,秦东遥连忙把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云片糕递过去,“说话前,先把这个吃了,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