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TO杰勒米:
to杰勒米:
我写上一封信的时候还是10月下旬,写这一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4月中旬,距离你同我回信,已经过去将近6个多月。
伊波利特的事件发生在5个月前。5个月前,我跟着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组织的讨伐队回到罗季昂后,就被关进了监狱。我最近刚从监狱出来,才有空隙同你写信。
我回来之后就被关进了监狱,但被关进监狱的不只有我一个人,有南方的玻利瓦尔人,有中东的伊戈尔人,也有你们弗里德里希的人、北边的兽人,以及其他地方的少数人种。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圣行教教众。
“圣躯”的马蒂斯给了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很大的打击,他们对外宣称这场讨伐已经成功,但回到罗季昂后,卡斯道尔的高阶职业者们就连开了好几场会,他们邀请的法师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又请了好些个高级法师、炼金术师,还有一些不是职业者的学者,主要是哲学家和数学家。
在好几场激烈的辩论后,这些人给圣行教信奉的“生之原罪”重新定了位,他们把“生之原罪”称为“世界之外的生命”。
是要侵略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的异世界存在。
杰勒米,圣行教兴起于玻利瓦尔大瘟疫,自几百年前联合其他国家围攻洛伦佐皇帝,入主中央帝国之后,就一直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势力,像我这样的高阶职业者在圣行教的教堂骑士团里,大概只能混到一个小队长的位置。
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罗季昂开会的这些高阶职业者,相对于圣行教统治的中央帝国而言,可以说是少数中的少数。而除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四位征战法师、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伊戈尔的三位刺客大师外,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我失去了一只眼睛,体力也大不如前。
就是这群少数人,将作为大多数的圣行教定义成了异端,将拥有着绝对力量的“生之原罪”称之为人类之敌,然后将圣行教教众全部归为了邪教徒。他们上台宣讲的时候,我就在台下,他们讲完这些,我就被抓进了罗季昂的监狱,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了,但我可以肯定,我高兴极了。
我多么痛恨圣行教啊,为了活命,我又不得不跪着求它。
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叫死亡让我从这可怕的压力中寻得解脱,可一旦我死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叫我那两位善良正直的姐姐去向他们这些恶心的东西下跪吗?
这种事情只能让我来做。我为了活着,必须要干这些违背自我的活计,它们也不是让我毫无快乐可言,偶尔我还会享受这迫不得已作恶的快感。
我希望结束这一切,无时无刻。
我天生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屠夫,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得利,我可以毫无负罪感的抛弃尊严和脸面,可以丢掉自己的原则和道德。
所以,我再痛恨圣行教,都做不出来他们做的这种事。
我高兴,即使我因此被关进了监狱,因为私刑跛了脚。
哈,杰勒米,你的好朋友摩西以后就是一个跛子了。
我因为卡斯道尔对圣行教的政策被关进了监狱,还有很多同我一样被关进来的人。在监狱里的这段时光,可能是我近期最安心的日子,因为我想来想去,什么都做不了。
当一个人丧失了所有选择的余地,任何尝试的机会都被堵死,那么他肩头的压力就会烟消云散,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他来做出决定了。我当时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我被吊在监狱的墙上,前期挨了好几顿毒打,他们问不出我的底细,就是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里面的几位征战法师和弗里德里希的法圣,都没能用他们精妙的魔法从我口里问出什么更私人的问题。而我又是艾利卡的朋友——艾利卡和他们说,我是她的朋友。卡斯道尔的女皇愿意为我担保,到了后面,我的处境就好了很多,毕竟比起其他被抓来的圣行教教徒,我不是狂信徒,也比较配合他们,虽然问不出什么私事,但是会配合说一些关于圣行教的常识。他们依旧没把我放下来,每天就喂我几口水和半碗白饭,保证我不饿死,然后定期带我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高阶职业者的生命真是顽强啊。
期间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和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都在单独找我问过话,他们对我的态度要比那些狱卒要好一些,偶尔也会同我说说艾利卡的态度,他们显然精通如何用感情和道理来打动人的方法,而我也乐意给他们一些情报,所以我告诉了他们关于圣行教三位大主教的事情,以及我离开中央帝国时的□□面。
他们说我不应该岌岌无名,他们居然怀疑我的真实身份是中央帝国的大人物,是圣行教的中坚层。杰勒米,这是我上半年听过得最好笑的笑话。他们这么恭维我,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意义?我就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小人物。
除了这些人以外,艾利卡偶尔也会来,她会和我说说她推行的新政策的情况,包括且不限于物品价格的调控、基础医疗和教育政策的改进、人民就业的社会保障实施、行政部门的改组,还有伊波利特的重建情况和中央帝国对外的声明。
只是因为那次的谈话,我控制不住情绪,把她数落了一顿,她居然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
我在入狱之前,将写给你的信全部交给了她保管。去伊波利特之前,我在交易市场买的一节防火防水的黑螺纹木,做了一个木匣,把写给你的信全部放在了里面,然后在匣子上盖刻下了我的名字。我把那只匣子托付给了她——卡斯道尔的女皇,这么堂而皇之地交出去,本意就是等着她去看我写给你的那些信,让她看到我在信里同你说得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东西——我的身份,我的目的,我做了什么事情,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她居然原模原样地还给了我。
杰勒米,我有时候会觉得她很可怕,假使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拉拢人心,那她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对手?
她可能是等着我主动和她说明情况,她等着我向她坦明内心,她想当一个英明的领导者,等着她赏识的下属将信任交付给她。可惜,这种英明并不能用于我们现在的处境。
因为在这个监狱里,在罗季昂,还有其他人。
她和上面写的所有人,都不是和我交谈最多的人。同我来往最多的,是“其他人”。
是查拉斯的信使。
我在卡斯道尔的首都罗季昂的监狱里待了五个月,同我交谈最多的,是我们的老朋友,“圣言”的查拉斯。
“圣言”的查拉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卡斯道尔的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宫廷法师团的四位征服法师,弗里德里希两位法圣经常光顾的地方,他的信使都能如入无人之境。
那位信使我也同你说过,就是我在罗季昂的大街上遇见的那位无面的邮差。
我被吊在牢房里,经常一抬头,就看见那家伙站在牢房外。
他像面团一样穿进了牢房,将查拉斯的信件摊开,抵在我的右眼前。
我便不得不看我高高在上的老朋友,对我这么一个丑角的故事做出点评。
他赞赏我面对“圣躯”的马斯蒂的反应,我为了我的家人,做出了最合适的应对,在这方面,我是识时务的,他和我说“圣躯”、“圣言”、“圣行”三者一体又彼此独立的情况,“生之原罪”如何在人类的祈求中降临于被瘟疫笼罩的玻利瓦尔,成为奥莱利瑟人的“神”,而他们又是如何在“聆听”、“感受”的过程中,变成了祂的一部分。
他们彼此相依,和人类共存,聆听、感受众生的声音,才创建出了圣行教这样的教派。
“圣躯”的马蒂斯永生不死,而“圣言”和“圣行”则诞生消亡于“祈祷”和“施予”中,他们要成就“生之原罪”的神迹,要因此而死,然后每一任“圣言”会继承上一代灵魂的记忆,而“圣行”则会拥有上一代身体的记忆。
他还说了马蒂斯对我的评价,那只眼睛会点亮“圣躯”,给行走的躯体以灵魂,那本来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因为我召唤出了“眼睛”,所以他们的计划提前了。
他跟我说,当“圣躯”睁开眼睛,“圣言”和“圣行”就要回归“原罪”的本体,这将是永久的合一。“生之原罪”将永远站在这片大陆的顶端,注视着所有生灵。
整整五个月,我们之间的来往从未断绝,我有时候会唾骂他,有时候会奚落他,有时候又会同他说些心里话,都被那个无面的邮差如实写了下来。
最近,艾利卡终于说服了宫廷法师团的四位征服法师,将关在罗季昂监狱里的没有犯罪的圣行教教众全部释放。
我收到了查拉斯的最后一封信。
他恭喜我出狱,他说时间已到,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将在近期的庆典上合二为一。
为了庆祝我出狱,为了庆祝他的新生,为了庆祝这个神圣的时刻的到来,为了庆祝我们的友情,在临行之前,他给我留了一份惊喜。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
4月14日,晴。
——你的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