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学
“你可以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迄今为止，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的身份，他的样貌，甚至他的家庭，你了解吗？可是他，了解你的。”
丁意拿起桌上的水杯，叫了周晓可一声。
然后转头说道：“你可以安静的思考，但最好别太久，没有人会打扰你，这里食堂的饭还不错，我会给你打一份。”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
丁意刚关上门，就听见陈起澜的声音：“一会儿后面的让天玉来处理。”
丁意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往外走，好像刚才的咄咄逼人只是陈起澜的错觉。
“你和肖儿看他一会儿。”
燕天玉点点头，看着陈起澜也推门离开，把目光放回了蒋源身上。
丁意察觉到身后跟出来的脚步，没有停下，一路上了天台。
这里的风很舒适，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陈起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丁意觉得他好像有些欠揍。
“你要跳楼吗……”
丁意：……
陈起澜：“你这心情怎么总是时好时坏的，让人摸不准啊……”
丁意回头看向他，回应道：“那就别摸。”
陈起澜的大脑一时卡住了，仿佛自己刚才问的是什么流氓问题。
丁意：“有事吗？”
陈起澜放松身体，半靠在栏杆上：“没有，你怎么这么冷漠，前几天对我可还没有这个态度。”
丁意：……
丁意知道自己有时候话很少，显得有些冷漠，可从来没有人当面和她说过，她一时语塞，没有意识到陈起澜是在打趣她，只好抿着嘴继续沉默。
陈起澜笑了两声：“你刚才在审讯室里面倒是挺能说的，怎么一出来就这样了。”
丁意也把两肘搭在栏杆上，反问道：“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陈起澜：“看出来什么？”
丁意：“态度。”
陈起澜：“哦，他的态度让你感觉到不适了？”
丁意没有回答。
其实不是蒋源对待燕天玉和对待她的态度差别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丁意以前刚到东安，被分配到了一个师父。
师父和别人的师父不一样，温柔又耐心，从来不大吼大叫，丁意也温顺得听从教导，为了让自己做的更好，不让师父丢脸，拼命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可是有一天，丁意胃疼得很，难得请了半天假，她又想起自己没整理完的资料，提前跑去办公室的时候，却听见了别人的议论，是个经常跑外勤的，平时话很多，但和丁意没有什么交流。
“教她那个干嘛，就是个女的，娘们干这行啊，拎不清是常事儿，使唤使唤，差不多就得了。”
然后她听见自己温柔耐心的师父的声音：“哎，我有什么办法，就给我分配了一个女的，女的在咱们这儿，稀缺动物，我能怎么使唤？我还想换个男的呢！”
丁意往前走的脚步就这么顿在那儿，手里还拎着顺路买的小蛋糕，师父一份，她自己一份。
小蛋糕的初衷是：我喜欢吃这个，师父兴许也会喜欢。
那天，丁意没去整理那些资料，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忍着胃疼，吃完了两人份的小蛋糕。
接着又请假输液输了三天。
回到队里的时候，丁意努力想让自己回到之前的状态，假装没有听到那番对话，可还是和师父慢慢疏远了。
丁意无法接受师父那样的话，自己与队里其他的人相比，无论男女，工作认真，有始有终，却得到了那样的评价。
丁意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蒋源……
蒋源也是。
她能感到燕天玉离开，自己进去之后，蒋源好像突然就放松了许多，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丁意感到了不适。
所以丁意想吹吹风。
从这个天台往下看，往前会越来越繁华，那边是市中心，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往后是等待着拆迁的城中村，数以万计的人生活在那儿，等着一条通往上面的路。
往左是大片的别墅区，他们拥有几层的别墅，偌大的车库，庭院里种满了鲜花。往右是一个个朴素的居民区，丁意自己也住在那儿，沿途经过很多小饭馆。
新海，新海。
这里没有东安大。
丁意熟悉东安的一草一木，她每日穿行在宽敞的大路和窄小的巷子里，然后回到家里度过难眠的夜晚，可那里不是她的归属。
新海。
这里可以吗？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丁意盖上手里的保温杯，转身下了楼。
她听见陈起澜跟在身后的脚步，她依然没有回头。
现在手上的线索都拴在蒋源身上，只要蒋源开口，哪怕能回忆起那人的一丁一点、一丝一毫，都是巨大的进展。
中午，丁意践行自己的话，去食堂给蒋源打了一份饭，荤素搭配，还有周晓可说好吃的鱼排。
吃完午饭，蒋源看向丁意：“我想喝一瓶冰红茶。”
燕天玉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拖延毫无意义。”
蒋源这次却没理会他，也没露出那副瑟缩的神情。
丁意给他买了一瓶冰红茶。
蒋源一口气喝完，叙述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所以他们是有组织的？专门挑那些为女性权力发声的人下手？”
周晓可惊疑不定。
丁意点头：“蒋源只能算是外围成员，只和自己的上一级有联系，就是那个神秘人。”
“我勒个亲娘哎！”
周晓可咽了口唾沫。
关于神秘人的部分线索已经到手，只是确认身份还麻烦的很。
根据王谦、郑新知、蒋源的描述，肖儿又调取了一部分可考的监控，推断这人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身形比较健壮，尤其大臂位置，肌肉很发达，应该是个健身人士。
而根据蒋源的叙述，在某一次电话交流过程中，他曾听到对面响起q大的上课铃声，随后电话就急急忙忙地挂断了，这个人很可能和蒋源同校。
应该不是大一，大一的学生比较胆小和谨慎，不会在即将上课的时间主动往外打电话，大三大四会经常跑实验室，不会这么在乎一个上课铃声。
此时，丁意、陈起澜和燕天玉已经在前往q大的路上。
“这就是你觉得是大二学生的理由？”燕天玉颇有些不信。
陈起澜懒洋洋地走在前面：“试试啊，反正没别的线索不是？”
丁意不太想跑这一趟，想让周晓可来，陈起澜不顾周晓可的反对，以周晓可脑子不够使为由驳回了这一提案。
燕天玉：“学校里的学生太多了，队长，你联系的那个老师叫什么？”
陈起澜回答：“跟你一个姓，姓燕。”
燕天玉略显惊讶：“和我一个姓，我这个姓氏不多见吧，这么巧。”
陈起澜：“巧吧，兴许一会儿你打眼一看，嘿，自己人！”
燕天玉遗憾地摇摇头：“那不可能，我七大姑八大姨所有亲戚里，我已经是最出息的了，我的那些亲戚里可出不来大学老师。”
陈起澜：“一会儿跟人家说话尊敬一点儿，人家大学老师呢。”
燕天玉：“队长，上次见蒋教授之前你没有这样嘱咐，那还是个教授呢。”
陈起澜白他一眼：“那是去拿人的，这俩一样吗？赶紧走，前面应该就是教师办公室了。”
说话间，教师办公室已经近在眼前，门口挂着两个牌子，写着里面人的名字，这间办公室里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化工系的燕老师，全名燕全。
丁意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发现比预想中年轻许多。
敲门进去，里面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女士正在泡茶。
这位女士上半身穿着青色盘扣式的上衣，下面穿着颜色略深一点的半身裙，身材很好，手指干净圆润，保养的好像也不错。
丁意默默打量，是墙上挂着的另一张照片本人无疑。
“您好，请问……燕老师不在吗？”
那女人把几个茶杯放在桌子上，笑着回答：“先坐吧，燕老师临时回了一趟宿舍，说要是有人来找他就麻烦先等一会儿。”
几人安然入座。
陈起澜捏着手里的茶杯，看向这人：“您贵姓？”
女人笑了笑：“免贵姓沈，沈蔷，我也是这间办公室的，我以为……你们进来之前已经看过照片了。”
陈起澜状似恍然大悟：“那个是您吗？！我完全没看出来，您比照片上年轻漂亮太多了。”
沈蔷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陈起澜的拍马屁行为，坦然接受了这一句赞美：“谢谢。”
陈起澜喝了一口茶，问道：“燕老师……平时很忙吗？”
沈蔷把办公桌前背对的椅子转了个面，半侧对着他们坐下，回答道：“还好，都是一阵一阵的，最近他应该不是很忙”，沈蔷示意了一下角落放着的羽毛球拍，“忙的话应该就不会去打羽毛球了。”
燕天玉从进了这间办公室开始，就仿佛一直在神游天外。
此时他突然开口，问道：“燕老师很喜欢打羽毛球吗？”
沈蔷回答道：“是很喜欢，我看他春夏秋冬都要打的，有时候喊着别的老师一起去，有的时候也喊几个学生。”
陈起澜疑惑地看了一眼燕天玉。
丁意的视线也跟着挪了过去。
燕天玉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男人手里抱着两个文件夹，手里拎着一袋茶叶，用后背靠上了门。
沈蔷上前几步，把文件夹接过去。
“燕老师，你的客人来了。”
燕全？丁意一愣，这位燕老师倒是长得十分年轻，头发打理的很清爽，还穿着长风衣，任谁这么一看，也看不出来这人也已经年近四十。
燕全顾不上把手里拎得茶叶放下，先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来，挨个和几人握手。
几人重新坐下后，他才边把手里的茶叶放在茶吧机旁，边念叨着：“实在是不好意思，临时回了趟宿舍，有点东西落在那儿，一会儿要用的。”
陈起澜客气道：“是我们来的早了，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会儿。”
小沙发已经被三人坐满了，沈蔷从把那张转椅让给燕全，出门去了。
燕全即使坐在那张舒适柔软的转椅上，腰背也是挺直了的。
“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吧，我知无不尽。”
陈起澜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这样，我们想问一下，最近您这个专业，咱们是化工专业嘛，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特殊的、或者平时很少、甚至不会发生的事。比如学生，或者实验？”
燕全眉毛微皱，略微思索。
“实验方面，应该是没有的……学生的话，稍等一下，我叫个人过来。”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就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办公室。
见有这么多人，这小姑娘一愣：“老师，您有客人在呀，要不您先忙，我等会儿再来？”
燕全：“哦，没事儿，小韩啊，你搬张椅子，来，坐这儿，这几位有几句话想问你。”
小韩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非常有礼貌。
“您问吧，我是燕老师的助教，专业成绩也很好。”
陈起澜对着面前的小姑娘，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和老师的学生们都很熟悉吗？”
小韩回答：“是的，我们学校今年化工系招收人数少，老师下面有七个小组，平时他们和老师之间的很多琐碎事都是由我来做的，可以说，我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
陈起澜：“那这些人里，有没有你觉得比较奇怪的呢？或者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只要你觉得这个事情不应该发生在这个时候或者这个人身上，都可以。”
小韩低着头，略微思索。
丁意突然笑了笑。
因为她发现这个小韩的表情和她的老师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
小韩抬头，不确定的说：“要是都算的话，确实有几件。”
陈起澜饶有兴趣地反客为主，倒了杯茶递给小韩。
“说一说。”
“陈颖昨天请假了，她很努力，从来没请过假，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李泽金前天不小心掉进了中心湖里，还把做实验要用的材料弄丢了一些……赵天和秦栋莫名奇妙打了一架……孟娟找到男朋友了……”
“还有……还有……”
陈起澜笑着说：“没事，咱们先说一说这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