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将年闻言身躯抖如筛糠,来自上方的言论砸在身上,像一道道冰锥直直扎进三魂六魄,将他的无感六识全部钉死。
“殿下,臣下不明白您的意思……”他更多的是不想明白不敢明白,乃至不愿相信。
“将年啊,大错已然铸成,你我总得有一个在父帝面前承担的吧。”炎昊嘴上说着,可观其面向哪里见半分为此人命关天而生愧疚心虚的。
炎昊眼皮子朝上翻,他乃高高在上的天家之子,将来亦会登上至高的天帝宝座,他的道路上延展铺满的该是无数的鲜花和簇拥,绝不容许有丁点的瑕疵更不要说过错的发生。
炎昊不能有错,否则不仅仅是针对自己,他的父帝和整个文武将臣都会因此而心存微词。
帝王的一生总该建立无边的荣耀,不该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沾边。
可过错罪责有人既然担不得便总得有另外的人去担,这个人除了炎昊之外便非将年莫属。
凛凛风声中,天地一片苍白,炎昊的声音带了几分缥缈空洞,“将年你需要知道,帝王家的存在是不允许有污点。”
这话像告知更像下达的命令,一个绝不容许悖逆的命令。
将年陪王伴驾多年,向来心思敏锐,其中的轻重厉害怎会掂量不清楚,炎昊把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他需要做什么便不必再阐明了。
将年好似肩上生千斤,低着头仍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只是跪拜的对象是否真的值得他如此,答案显然不尽人意。
这样的人将来会主宰三界,仍然掌握万千生灵的命脉,将年不敢想,往后的天地会换一副怎样的面容。
“殿下的意思臣下愿意领受,但臣下却有一个期望希望殿下能应允达成。”将年的声音厚重,字正腔圆地砸在天地间每一处。
炎昊强压下涌起的欣喜,将跪着的人扶起来,由衷赞扬道:“神武圣君果然聪慧过人善识大体,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我一定答应你,对了,你一定惦念着你的妻儿,放心,往后我会特别照料他们的。”
“并非,”将年轻轻摇摇头,“臣下所求的并非此事。”
“那……”炎昊再想不到其他的。
“臣下想求殿下,若有朝一日临登大宝,能够多多体恤民生,成为一个贤德仁义的君王,便可慰臣下生平。”
炎昊横眉冷眼,不快至极,听上去又一股受人教诲的滋味,此刻忍耐着不发作,“行,你一片金玉良言,我自当应允。”
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已然昭然若揭,至于天上地下都找不出治水一案的蛛丝马迹,想来不是炎昊动用了力量封锁便是老天帝护短怕丑,全力封锁了。
漆黑的邪珠掏空了所见的妄念,便慢慢消散了力量,幽暗的光芒收拢归位,掉入重夜的掌心。
重夜紧紧盯着炎昊,后者似用光了毕生的力气才悠悠转醒回神,跟着一掌拍在桌案上,响震天宇,“重夜,你对寡人做了什么,你胆敢……胆敢对寡人不敬,那珠子是哪儿来的?”
炎昊气急败坏,如热锅上的蚂蚁。
丑恶彰显,哪里还见三界之主的威严高贵。
“来人,来人呐……”炎昊额头上青筋暴起,如一头发狂的狮子,“把这个乱臣贼子给贞拿下。”
重夜由着天兵天将随之涌现,越来越多,轻扯嘴角,毫不为之动容。
直到苍牧闻讯赶来,“这是怎么了?重夜?怎么敢带兵器见陛下,还不收起来……”苍牧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苍牧卡在炎昊的兵将和重夜的中间,好生劝导,明显两边都不太愿意听进去。
重夜把苍牧的话当耳旁风,举起万阻锋芒指向前方,“炎昊,今日你我便将这账算清楚。”说着好心道:“苍牧,你最好让开,否则不要怪我连你也不顾及。”
“重夜,你太大逆不道了,”苍牧一会儿的功夫根据剑拔弩张的情势已然猜出一二,“将年若再在,见你此番行径,会如何……”
重夜冷笑两声,“苍牧,我今日若不为我父君报仇,那才没脸见他呢。”
“你既见到了真相,就更该知道将年他乃出自自愿啊……”
“自愿?亏你说的出口,没有他的逼迫,我父君怎会舍身就死?我母妃怎会自刎相殉。”重夜狠狠道。
“可重夜……你当真敢诛灭陛下吗?你要成为犯上作乱的千古罪人吗,你要让你的家门蒙羞吗,你父君不会认同这样的报仇方式的。”
重夜冷眼看着苍牧,“那你以为我该当如何报仇呢?”
杀人抵命自古的规矩,虽说将年非炎昊亲手杀死,也属因他而死逃不了干系,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规矩在他这里更不好使。
苍牧苦口婆心,“你听我说,陛下纵有错处可毕竟乃三界之主,三界若失了主宰,定然动荡混乱这罪过你承担不起的,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依我看不如从长计较,你先收了兵器回去,我和陛下商议商议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看如何。”
重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依旧清澈澄明,“苍牧,你纵然说的天花乱坠,可有一样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凭什么和他讨教还价呢,若不然我也不会被瞒骗至今日。”
苍牧与炎昊对视一眼,交换信息,权宜之计并不行的通。
苍牧只好换个方法切入,“重夜,难道你就不念陛下对你的恩泽吗?自你为将以来,陛下赏赐过你多少珍宝,为你开过多少的殊荣,将你奉上战神的高位,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重夜毫不避讳,“没错,我有今日全拜他所赐,这些殊荣恩典我不稀罕,全拿走我也不在乎,可我失去的你却教他如何还给我?”
他坚若磐石,任苍牧花言巧语均不为所动。
苍牧无言以对了,明显低估了自己侄子理智的头脑,也对,重夜应对的战场阵仗没有一万也逃不了八千,早就练就了一副出神入化的刀枪不入。
“重夜,你竟听不进我半句言语么?非要将这天庭闹个天翻地覆不可?”苍牧满脸褶子皱成一朵花。
“我只想讨回应有的公道,苍牧,这难道是错的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因为他是天帝便可逍遥法外吗?”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重夜可……”
苍牧欲待还说,被重夜一把甩开,踉跄后退好几部险些摔倒,便见重夜手持长戟已经和天兵天将战开了。
那些人平素受重夜统领,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其余外的将领跟重夜的实力差距也悬殊的十万八千里,没过一个会合便打于戟下了,重夜念着往日之情只打不杀,前路无阻挡者,长戟化作巨龙张开血色大口吞向其后的炎昊。
“陛下……”苍牧惊叫一声,差点昏过去。
炎昊虽为天帝,但大多修的是功德,属文道一脉,和重夜生来便作武将灵力相差甚多,故绝非重夜的敌手。
眼见炎昊若死,后果将不堪设想,重夜仇恨当头却顾不上其他的。
“父帝……”鸣音向炎昊请安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惊天动地的一幕,她飞奔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张开双臂挡在炎昊面前。
重夜受突如其来的惊呼所扰,动作在电光火石间一停。
“让开。”他喝道,的长戟距离金贵柔弱的脖颈不过寸尺。
“上神,重夜,”鸣音很少直呼重夜的本名,但现在不同以往,虽然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尽可能的和他套上点近乎,“你为何要害我父帝……”
“我害他?”重夜怒极反笑,在炎昊的女儿看来自己反倒成了反叛的恶人。
“你何不问问你的父帝做过些什么呢?”
鸣音回顾一眼炎昊,眼眶蓄满的泪珠颗颗滚落,一夕之间天翻地覆难受极了,在鸣音看来无论炎昊做了何等不可宽恕的罪孽都是疼她宠她的好父亲,“我不管我父帝做了什么,总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你若要杀便杀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会吗?”重夜莫名被激的邪火骤起,长戟的尖刃随之精进一分。
鸣音下的身子一抖,往日爱慕倾心的上神忽然要夺她的性命,不由心如死灰,重夜从不曾拿正眼看待她,哪怕她使劲浑身解数纠缠他追随他都没用,能令他侧目的唯有那条小仙鲤而已。
“那你便动手吧。”鸣音决绝道。
重夜此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何况鸣音身为炎昊的子女并不算多无辜,况且看见这张脸便想到了往日她欺负小红鱼的情景,胸腔更添了一把火,“好,我就成全你们。”
“不可不可,”苍牧从地上弹射而起,扑到重夜身上死死拉住他,“不可造下大罪啊……”
重夜猝不及防竟让一个老头纠缠前进不得,“苍牧,你倒真尽职尽责,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尽忠职守么。”
苍牧用尽全力相阻,“重夜,我身为人臣岂能不为君王着想,你也可以不为自己想,那你的小仙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