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重夜的动作停了下来，许久不动弹，好像化作了木石冰雕，是啊，他怎么忘了，可以不顾及任何人，任何东西，那一抹萦绕心头不去，牵肠挂肚的绯红小锦鲤何忍割舍的下。
苍牧见情势有转机，继续添火加柴道：“重夜，你不能不管小仙鲤啊，她还在赤水等着你去找她呢……”
重夜本能的想相信，想留着一条余地退路再去见红樱，告诉她，自己当日拒绝的原因，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她，然后解除了误会，或许他们便会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会吗？他念头猛然一转，那日宴会后，她哭的那样伤心，自己还会有机会见到她的面吗，会好好的听自己解释，然后……
“嗯……”重夜痛的闷哼一声，万阻失手落地，随后无主人掌控，自行消散归藏于主人的躯壳内。
临阵杀敌最忌讳分心乏神，只是身经百战的重夜却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由此败场，常年打鹰，故而被鹰啄了眼。
更想不到的是堂堂三界之主，拥着至高无上尊位的天帝竟然会趁其不备偷施暗算。
重夜的胸口被刺入帝王佩剑，掌剑人的主子还嫌不够往深里推动几分，直至长剑剑锋完全沒入，急令余下的将领召出捆仙锁，数十条粗大的铁链加身，方才觉得安全松了一口气。
重夜一朝棋错满盘皆输。
他嘲弄似的笑笑，眼里却如万里冰封，费劲扯起的嘴角也只令鲜血找到契机溢出口，挂在嘴角边，放肆地宣告他的失败。
筹划多时的，折磨多时的一役，就那么轻轻巧巧的败了，重夜的脑子一片黯然无物，什么也思索不出来，陡然响起的映现在脑海的一抹丽影随着躯壳的震荡消失无踪。
他直愣愣的盯着地面，眸子明亮却无神，只剩下一双耳朵还可清晰地将外在进行中的传送给大脑。
“把他押入玄武牢。”来自炎昊的命令，捆仙锁并不能困住重夜太长时间，炎昊需要更稳妥的方法，比如玄武牢，上古四大神物之一幻化留下的东西，炎昊甚至没舍得留给魔尊奉章，而大方的给了重夜，原来在他的认定下战神的背叛比被俘的魔尊威胁更大。
将领天兵不敢有违圣谕，架着昔日名动十方无数人折服的战神带往最坚不可摧的牢笼，进了那里以今日的罪行，他将会永无重见天光之日。
哪怕苍牧在求情，一边是效忠的君王，一边是旧友小侄也委实难为他了。
炎昊好不容易获得安全，岂会自讨苦吃，心神稍缓，便继续摆出帝王的权威，“苍牧念在你适才护驾有功朕不与你计较，若再道半个字一并与罪子同罪。”
故而苍牧张口结舌不敢再多言语。
第二个担忧的人站了出来，“父帝，你要把重夜上神如何处置……？！”却是鸣音。
“如何处置？事到临头你还惦念着他？他差点把你父帝斩杀于戟下，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鸣音的挂念让炎昊震怒。
而在此刻，鸣音不得不明白炎昊不肯撮合成全她和重夜究竟原由何在了。
君臣的表面关系下竟隐匿着仇恨！
她和爱慕了多年俊美无涛的上神终究不会开花结果，可那又如何，她转念一想，她得不到固然伤心，可另一个人也同样得不到了，素来光华加身的上神从此后便沦为阶下囚了，不用多久便会彻底消失于天帝间了。
鸣音想到这节，又想转悲为喜，转换迟钝的表情在脸上扯出一个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模样，五官纠结扭曲在一起，无端生怖，哪里还见半分美丽。
往日庄严肃穆的凌霄大殿一片狼藉，带着还未彻底消散的硝烟战戾。
炎昊命奴才打扫安置摆放好好陈设，独自回了自己的养心殿，自我安抚。
君王走了做臣下的才敢退下，苍牧看了一眼仍不知在想什么的鸣音，暗自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而后在某一天找机会去玄武牢看重夜，苍牧没费多少力气便如愿见到了人，玄武牢至真无敌，除了钥匙没人能打开它，故而炎昊并不担心谁人救走囚犯，钥匙的保管十分严密，除了他自己知道。
“重夜，你……这又是何苦呢。”苍牧眼见身在牢狱行动不得的男子，没来由一阵酸楚。
“苍牧？执法圣君何必如此，拜你所赐我一时失神折了先机，也无话可说。”重夜盘腿打坐，运转灵力疗愈胸口的剑伤，抽空回话道。
苍牧自知不占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却无言以对，可他提起小仙鲤的本意是想激起重夜的求生意志，不要真的酿下不可挽回的苦果，却绝非为了……
结果已经构成，再追究原由亦显得苍白无力，苍牧不欲为自己辩解，总归他对不起重夜的地方不止一二。
苍牧愧疚道：“你还好么，伤势怎么样，要紧吗？我带了些丹药来，是天池医仙给的，你服用些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子，欲扔进笼子里。
又感觉跟那啥似的，不太好看，尤其笼子里美丽强大的巨兽神色凝重，似下一刻就要吃人般的，手晾在半空进图两难。
“行了，我不需要。”重夜发话打下，区区一剑的威力虽穿胸而过倒不至于危及性命。
苍牧讪讪收回，“我跟陛下已经求过情了，但他态度坚决，我看……”
“哼，死便死吧，又何所惧。”重夜重新闭上眼睛，“你走吧，我不会怪你，毕竟罪不在你，别影响我运功疗伤了。”
苍牧深深望了他一眼，兴许是最后一眼了。
重夜一如困兽，胸口流下凝固的鲜血沾染在玄黑的锦衣上，留下斑驳的深暗色，他垂眸摊开手掌看殷红的血如绽放的花，这颜色真好，像小红鱼的颜色一样好。
小红鱼此时在干什么，或许认识了新的更好的男子，早将他抛诸脑后了，毕竟少女心性豆蔻年华难以长久专注吧。
过了几日，重夜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灵力深厚可调理自愈，苍牧随之而来探望，“你是来祝贺我康复无虞的吗？”重夜打趣道。
苍牧的脸上却不见欣喜，而是灭顶的灾祸的悲哀，“魔尊奉章带兵搅扰天庭。”
一句话了然一切。
“是吗？好的很啊。”重夜摆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却提不起多少欢喜。
“你为了那邪念珠竟不惜和奉章做交易放他出来？重夜，你当真疯了……”苍牧过于生气，反而显现的平常了些。
因为普通的怒吼失控已经不足以表达其震撼了。
“你说是就算是吧，不过苍牧，你本来可以阻止我的，就是告诉我真相，可你选择站在了炎昊那边，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魔君压境，奉章来势凶猛，已折损了不少将领，你却能在这里说风凉话……”苍牧摆出长辈的教训姿态。
重夜对上那双怨愤的眼睛，嘲弄道：”所以呢，你又来这里干什么，不去帮助你的陛下退敌跟我聊天解闷？”
“重夜，你是故意的吗，能退敌者唯你一人，当初亦是你将奉章俘获的，如今……”苍牧说不下去了，他此番来经过了炎昊的同意，炎昊虽表面不做声响，但天庭岌岌可危，早已乱了阵脚。
“是炎昊叫你来的？”重夜单刀直入。
“不，陛下他……”苍牧左右为难，“重夜，你若肯应允我即刻放你出来，退了奉章陛下便可赦免你……”
“我为何要他赦免，有罪的是他非我，他的天庭保不住了才想再用我？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重夜吗。”
苍牧的耳边响起兵戈相交的声音，炎昊虽未明说，但已然算默许了，天庭的存亡和个人的安危大难临头必须选择一个，而炎昊始终没忘了他的责任，个人和天庭孰轻孰重他分的清，可如果可以他想用自己做交换。
如果可以，苍牧却想尽力保全两方，“重夜，我知道你不畏死，天庭如何你大概也不在乎了，那小仙鲤呢，难道你不想在死之前见她一面……”
“你还敢拿她来说事？”重夜的眸子迸出火焰。
后者一顿，当下的情势，他甚至分不清谁才是牢笼中的那个，何其悲哀。
“好，你意已决，我无话可说，要沉沦便一起沉沦吧，谁也别想逃过去，你慢慢歇着，我先行一步了。”
玄武牢又只剩下重夜一个人，他的耳边似乎同样闻听见了杀戮的声响，有人在呐喊，哀叫，却不知是仙是魔。
结束吧，就这么结束吧……
“小红鱼？何必再见呢，这副样子……”男人自嘲道：“没了我，兴许她会过的更好吧。”
只是苍牧的一番苦心却要浪费了，炎昊的赏赐向来规矩伐陈怎会想到赐什么灵运使者呢，定然是苍牧出的主意，作为长辈叔叔倒难为他一番苦心了。
重夜抬头环视整个玄武水牢，往上天幕的结界，往下冰寒可融化一切东西的玄水，和他内心的荒芜交相呼应，至真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