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少女的心性彻底隐藏于无边的夜色下，带着睡梦前的甜甜的笑意。
沉寂了好一会儿，并未真正睡着的重夜轻轻转过头，既脆弱又柔软的身躯静静地躺在他的旁边。
平稳地呼吸着，正值初春三月天，不太冷也不太热，少女却习惯地蜷缩着，睡着了也不安分，左右换着姿势，没两下便借着劲儿滚到了男人那里。
重夜甚至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的花香味，萦绕鼻剑，沁人心扉。
“小红鱼，你是故意的吗……？！”他贴着她柔软的头发喃喃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他的小红鱼自然是又乖顺又听话的。
夜色无端撩人心魄，亦或是人心徒乱夜色，这一夜，重夜的心格外不静，他却不想承认原因来自某条鱼。
次日早上，重夜很早就起来了，所以避免了红樱起来时会遇见的尴尬局面，昨日夜里爱翻来覆去睡觉所引发的事故。
红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直到下楼见到了早就坐在大堂某处桌子前等待的男人。
“上神，这么早就起来啦……”红樱亲切地打招呼。
“是你起的太晚了，”重夜左右打量一番，意味深长道：“昨晚上睡的可好？”
“嗯，好呀。”中间都没有起来过，也可能折腾的太晚的缘故，睡的格外的沉，当然也就错过了无数次和男人亲密相接的时刻。
花灯节还在两天后举行，红樱和重夜吃罢了早饭，便随处闲逛起来，不为花灯的漫无目的。
期间，路经之地，重夜每每问起当年的治水一事得到的答案全部清一色的不知道，要么便说未曾听闻。
那么大的一件要闻怎么可能一点传说也没有？！
“上神，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红樱关切，称呼仍旧改不过来。
“没什么，”重夜嘴上不说什么，一双浓墨的剑眉已然皱成一个川字。
凡间一点流传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想查什么都无从查起，了无头绪，凡所经历发生的要闻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有人用了某种手段让它有如泡沫般消散于大海。
谁？这股无形的力量究竟是谁？苍牧吗？他的确具备这般本领，但又为何要这么做？与他无关的事为何要拼力隐瞒？为了什么呢……
街上的行人来往不绝，走过路过的无一不将目光停留在他们两人身上，已经隐藏身份低调了，似乎还是过于惹眼！
红樱看不透上神为何事烦恼，许是身上的伤未好，所以牵动心绪不佳，上神不高兴，自己也不想太高兴了，哪怕可以在喜欢的人间玩耍，她转动脑筋，想着如何消除他的烦扰。
忽然一道叫卖声传进耳朵里，“卖冰糖葫芦咯，又甜又酸又大个的糖葫芦咯，来看一看哪……”
冰糖葫芦？她最爱吃的人间食物，红樱想也不想抓起重夜的手，拉着他穿过人群抵达卖糖葫芦的人那里，“重夜，我们买一个糖葫芦吧，吃了甜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很多啦……”
红樱小心注意地没叫错，这似乎也是第一次正式地叫对他的称呼。
心情会好？原来看他心情不好想哄他呢，重夜微微笑起，心底某块地方塌陷了一大块，嘴上却逞强道：“是你自己想吃吧……”
红樱脸一红，好吧，她自己的确很想吃，但这并不冲突呀，“那你要不要买嘛。”她越说越小声，央求道，谁让她自己没有银子呢。
“好吧，看在你终于叫对了我名字的份上，也为了我能高兴的份上便买一个吧。”重夜大发慈悲地交出银子。
卖糖葫芦的乐开了花，“客官，两文钱一个，您拿好咯。”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重夜接过挂着冰糖晶莹红润的一串糖葫芦，自己当然不会动，转头递给眼巴巴等着的小馋猫，“喏，拿着吧。”
红樱一把接过来，不带一丝犹豫的，末了，又觉着不好，问道：“你不吃吗？”
“我不喜甜食，你替我吃吧，我看着你吃就好。”
红樱不客气的忙张嘴咬下来一颗，又酸又甜别提多美味了。
“一个够吗？不够的话再来一个？”他体贴道。
红樱一边脸被撑得鼓起来一块，模样带着几分滑稽，唇边沾着点点细碎的冰糖渣子，正努力品尝的她闻言甚至来不及将口中的咽下去，只频频点头示意。
接收到消息的重夜无语失笑，对卖家说：“再来一个。”
复尔将第二个递到红樱的另一只手上。
“怎么样，吃着甜甜的东西，心情好不好？”他坏心眼儿的打趣道。
换来红樱不好意思地笑笑，明明说好了给上神的，自己反而成了受益者。
“好。”嘴巴忙的很，只空出来一个字。
“对不起啊，上神，本来我想让你高兴一点的……”结果自己把糖葫芦全吃了。
称呼又不自觉叫回去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来到一个河岸边，红樱突然想游湖，于是，两人又上了船，船舱里红樱吃着糖葫芦看着沿途的美景，没一会儿两根糖葫芦就下肚了。
湖水随船夫的船桨层层荡开波浪，重夜神色慵懒，任由一个又一个波纹在眼里消散开。
此次到人间正事毫无进展，落寞之余好在还有随行的一个可人儿陪伴在侧，也不算太坏，更重要的是他越来越能领略到有人相伴的好处了。
竟然想不起从前的那些孤独的日子，那每一个喧闹的白昼和空洞的夜晚是如何过来的。
“你开心就好。”
“那上神你呢？你不开心呀。”
“谁说的我不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话说的红樱一愣，上神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她战战兢兢问出口，“为什么？”
“会被你传染啊。”他云淡风轻。
“哦，”红樱难言失望之色，更觉与重夜如饮下了一杯毒药般的，食髓知味，难以剥离，一旦距离远了毒瘾便会发作，腐蚀心魂难以抑制，而距离的近了则会毒性加重越发沉溺其中，最后完全失去自己。
“上神，我今天的表现好不好呢？”红樱擦擦嘴边的冰糖渣子。
“还可以吧。”他依旧淡淡道。
“那上神您不会随便贬走我了吧？”她紧张起来。
重夜沉默了半晌，后缓缓道：“暂时不会。”
“那暂时是多久啊。”红樱不太放心。
“这么想呆在我身边啊？”重夜恢复一贯的调笑。
“……”红樱将表情藏起来，不敢承认了。
“你若承认我便不贬你走，在犯错之前都不。”重夜开始诱哄。
“嗯，我想的。”红樱深吸一口气，全身都在努力，可以多陪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刻也是好的。
“为何想陪着我呢？小红鱼。”重夜收敛调笑的意味。
“因为……上神是很好的人，对我很好。”最后一句话她顿了顿才补充上。
“那倘若他日你遇上了另外对你更好的人你是否便会弃我而去了呢？”
“不会的，”红樱把头摇成拨浪鼓，“这世间不会再有比上神更好的人了。”纵然有，她也不会喜欢的。
重夜的目光柔和，“是吗，”相信般的浅浅一笑。
“上神，你笑起来真好看……”仿佛揉碎了最温荀的阳光。
第一次有人夸他笑的好看，第一次，他在人前显露毫无戒备的笑容。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天色变了，乌云照顶，雷电紧随而来，哗啦啦雨幕拉开，悉数浇在地面的人群。
“哎呦，下雨了，公子小姐，这不得不靠岸啦……”船夫呦呵一声，便调转船头驶向岸边。
“啊？下雨了……”红樱想跑到船舱外看看，由于船在行驶中，她着紧忙慌的差点摔了。
“小心点儿。”冷不丁落尽一个怀抱，红樱的脸颊便结结实实地贴上了男人的胸口。
“唔……”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是锦鲤一族的异类，只会给人添麻烦，尤其是上神。
船只靠岸，红樱和重夜急忙跑到最近的一所屋檐下躲雨，当着行人的面也不好施展法术，好在雨势尚未完全变大。
泥灰色的瓦片下，雨滴接连成透明的珠子，颗颗滴落，和地面上的汇集，形成一片小水滩。
一大一小的倒影浮现其中。
红樱站在屋檐下，抖落几下衣服上沾惹到的湿气，她乃水中之物自然无惧水湿，反而还会感到很舒服。
反观重夜，男人的墨发被湿气点缀的加重了几分，鬓角耳边的碎发几缕贴在白皙的侧颜上，隐隐饱含一丝勾人的味道。
“天怎么会突然下起雨来……”重夜抬头望着晦暗不明的天色，司雨的仙官不知今日当值的是哪个。
红樱压下莫名的躁动不安，这种感觉来的太快，去的也快，一个不留神便转移了注意力，“当值的司雨仙官？上神，你认识他们吗？”
“不曾共过事，不过同在天界当职隐约知道而已。”
“哦，他们若知道上神你在这里，肯定就不敢下雨了哈哈。”红樱调皮地笑笑，眼睛弯弯的。
重夜看的出了神，小姑娘人矮矮的身量也小，淋了雨本当变为落汤鸡，准确点应该是落汤鱼，一般不会太好看，可眼前这个反而刚出锅还冒着鲜气儿般的鱼儿叫人如何不心猿意马？！
“嗯。”他低声附和。
“上神，你要办的事办好了吗？”她忽然想起什么。
“嗯？”重夜突然有些不明白。
“到人间要办的事啊……”上神那么忙，怎么可能会陪她游玩嘛。
“没有。”他轻舒一口气，神情悠远。
“没关系的，上神，今天没办成，明天可以再办嘛。”
重夜本想说，你知道什么，可转念终究成了：“嗯，你说得对。”不错，已经等了那么久，何必急于一时呢。
红樱甜甜地一笑，气氛好的不得了，突然眼睛一晃在屋檐下的另一边看见一个什么东西，还没看清只依稀分辨了个大概，她便像脚下的地烫脚一样跳了起来，“啊，那是什么……”躲到了重夜的另一边。
重夜顺着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只小花猫，也来了这里避雨，正舔无辜地着湿了的爪子。
猫吃鱼，鱼大多数都会怕猫的，成了精的鲤鱼也不例外么？！
“小红鱼你怕猫啊，可你比它大多了，放心吧，它吃不下你的。”
重夜非但没护着她，反而把她留下，自己去抓猫了。
幼小可爱的东西总会激起人的怜爱之情，重夜将小花猫抱在怀里，回到原地，摸了摸它斑斑点点的毛，“你看，它多可爱，对你造不成伤害的。”
红樱以最快的动作躲到靠后的位置，戒备地注视着小花猫圆滚滚的棕瞳仁，“不不不，上神您快把它拿开……”生怕它一下素向自己。
小花猫给拿在手里无辜的叫了两声，不比重夜的手掌大多少。
重夜不想真的吓到红樱，只觉得一只小猫淋湿了怪可怜的，
另外突发异想想锻炼一下小红鱼的勇气，想来天敌终究无法轻易和谐。
便准备将小花猫方生。
红樱早就嫉妒的乱七八糟了，上神不疼她了，反而疼起她这个鱼的天敌了，还抱着它。
“怎么了？小红鱼，很害怕吗？我不吓唬你了，这就把它放了好不好？”到头来怎么惹的还得怎么哄。
红樱咬紧嘴唇，默然不语，几欲泫泣，不算多的一丝理智拉扯着失眼泪不曾夺眶而出。
“上神若喜欢这只小花猫便别放就是了……”她委屈的一塌糊涂。
“……”重夜哽住，这个样子莫非在吃醋么？鱼吃猫的醋？！
重夜没控制住失笑，也是，有了鱼，是不能再要猫了。
红樱彻底心酸了，上神居然还笑话她。
重夜将小花猫放下，小东西便一溜烟跑没影了，“谁跟你说我喜欢它了，小猫虽然可爱，但我只喜欢鱼。”
这一句成功让红樱转悲为喜，上神说喜欢鱼？什么鱼？她这条鱼吗！
“可以吗，小红鱼？”像在解释又证明了什么。
“嗯。”红樱吸吸鼻子，末了，不放心似的，“那上神会只有我没有别的什么吗，不管猫啊鸟啊什么的都不要？”
“不要，就要你一个。”重夜点点头，表示肯定。
心情阴转晴天，天色也跟着转了晴，时候有些晚了，两人便没再多逛，直接回去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