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濑织津姫34（完）
那时, 放生澪并不在神社内。
如今，前来神社参拜的人络绎不绝，社务也随之增多，好在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收养了几个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孩子, 帮忙打理神社事务。
有她们在，白发少女慢慢就清闲了下来, 她无事可做, 安排好社中事务后, 便自己骑着马到处走走逛逛——当然, 也存了一点能够找回斑的心思。
但她脸皮薄，想见人家、又不知道到时真的见面了、应当说些什么，即使有心寻找, 也专往罕无人烟的地方去。
这样不依赖他人的、一个人的旅行持续了很长时间。
见到的风景多了, 心境也好似随着展现在眼前的、那些壮丽卓绝的自然风光而开阔了许多。
同样的，心间能够放下的事情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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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叩门之时, 她正巧夜游归来, 自飞石小径外现身，袴摆上还沾着点点露水的湿痕。
婷婷袅袅坐在马上的巫女，正如传言所说, 白衣绯袴, 背负白剑黑刀。
长至腰际、细软如白缎的长发用檀纸在身后束起, 垂在两股分开搭在瘦削的两肩，在两旁松柏的影下泛出朦胧的银光。
时过境迁，岁月流转。
记忆中，少女尚且娇小的身形逐渐抽长，变得纤细窈窕。
稚嫩的面容也已经褪去了轻浮感, 因为跋涉，白玉兰花苞一般的颜容上挂着一点细密的薄汗。
她抬眸，从层叠的松叶中抬起一双烟雾般樱色眼瞳。
其间，倒映出了来人的身影。
叩门的少年人慢慢转过身来，在两边狛犬石像叼着的灯笼火光映照下，那张熟悉的、只能在梦中出现的颜容有种浮于尘世之外的不真切感。
棕发束作两股、柔软地垂落在颊边，那双漆黑的眼瞳平波无澜，面无表情时也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慢。
几年未有见面，那张与因陀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如今赫然已完全长成了棕发青年的模样。
乍一眼望过去，叫人只疑心那位青年人自黄泉中走出来啦。
白发巫女在灯下凝眸、静静瞧他一瞧，一时定在原地，眸光痴痴切
切，眉间凝滴出眷恋的纯情，这种少女的情态，使得那张脸瞬间迸发出了摄人心魄般的光彩。
远道而来的少年不由微微屏息，他似乎更有自信了一些，甚至因此挺起了胸膛，走上前去就要替她牵马。
就在这时，放生澪已然垂眸，自己下了马背。
她绕开伸手的山吹矢明，兀自向神社方向走去，社中有守夜的见习巫女，早前就听到叩门声，此刻提灯开门来。
几个身着巫女服饰的小女孩结伴而来，黑发统一用正红色的发带束起，瞧上去很是鲜妍可爱。
她们望见归来的澪，便如小麻雀般簇拥过来，有的为她牵马去马社，有的在前面带路，有的扶在她手边，帮助她下地行走。
小巫女们一口一口脆生生的“澪大人”，脸蛋红红的，苹果一般，叫人见了便心生喜爱。
白发少女被她们簇拥着，摸摸这个的脑袋，碰碰那个的发髻。
这些孩子都是战争孤儿，放生澪在外行走，用不了太多钱——她将香火钱的大部分花在神社的例行维修以及祭典上，余下的便存起来，用以抚养这些孩子长大。
她使得她们能够安心住在这里，有一个归处。
这些孩子也知晓她的好，对她崇拜爱戴，亲近得不得了。
一行人融融恰恰地走至鸟居下，放生澪着才回过头来，望向被落在原地的拜访者。
白发巫女站在灯火阑珊中，站成一道纯白婀娜的倩影，她轻声道，仿佛在注目一位远行归来的旅人，被灯火点亮的眼瞳中，洒着淡而悠远的神光。
其间清明浩荡，全无任何情爱之意，她知晓他是谁，更明白他此行过来的目的。
“那之后，我跟柱间大人问过你的下落，但你貌似没有再回来木叶了。”
“他们夸奖你是少年英才、前途可期，矢明，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在说完这些话过后，放生澪便带路继续往前走。
双腿的残缺，使得她的步伐迈出得要比常人慢，但每一步都平稳，踩在山中小径之上，不细看发现不出异常。
身后的棕发少年静默几息，便跟了上来。
走到中庭，放
生澪嘱咐见习巫女们回去睡觉，自己牵着冻云丸去后山。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过长长的小道，又回到了从前那片安静的竹林。
盛夏夜中，行至草坪上，竹海幽冷。
左右无人，山吹矢明终于作出决定般开口。
“我这次过来，是听闻到……那个传言。”
他用独眼凝望着少女的背影，袖底的手轻轻握成拳。
“你要与千手扉间…定亲了么？”
这些年，她在木叶立足成名，随着「濑织津姫」的美称的传出，追求者也便蜂拥而至。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千手柱间的胞弟，也是未来最有可能继任火影、成为二代目的千手扉间。
说是追求，其实不算很准确。
白发青年只是委婉又内敛地表达过，想要娶她为妻的心意而已。
他仍旧觉得当初她是因为年幼懵懂，识人不清，又因为遭遇变故，才迫不得已和宇智波斑在一起。
因而在后者“抛下”她，离开后的第一时间，千手扉间便亲自赶过来，笨拙地安慰了她。
在那时，千手柱间也正巧将神体送还回来，于是，那位千手的二少爷，便自暴自弃般，顺带告诉了放生澪当年的「真相」。
——那时跟白剑一起送到千手族的、那封信里的真相。
其实，那是一封婚书。
其中，是放生神主亲手写下的——将神社与年幼的澪交付给千手的委托。
在荒祭神社就要被敌族占领之际，放生姥姥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小外孙女找未来的栖身之所。
少时两小无猜的朋友，是最好的选择。
她以神社作为嫁妆，希望千手扉间能够记挂早年情谊，代为照顾放生澪。
在雨夜中，她把信、以及代表荒祭神社所供奉神明的信物一起、托付给澪，让少女送去千手，并嘱咐她——
「再也不要回来了。」
只是后来，宇智波泉奈在千手族地前就把白发少女截走了；千手一族当时也因为诸多原因考虑，没能立即向占领山吹领地的宇智波作出举措。
各种缘由加在一起，使得这封婚书不为人知地一直被尘封到了现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封“婚书”的存在。
的确证明了澪跟千手的二少爷之间，才真真正正存在着婚约约束。
——横刀夺爱的是宇智波两兄弟才对。
·
命运的无常，令人哭笑不得。
在见到那封姥姥亲笔写下的信时，放生澪愣了许久，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么多离别过后，她哪里有心情再去重新考虑下一门婚事？
好在白发青年通情达理，并没有强迫她立刻作出选择。
他告诉她，她可以慢慢考虑清楚，他会一直等下去的。
“反正……我也不急的。”
——
不知为何，这种还没个准的东西，传到了山吹矢明的耳中，就好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才有了今夜的拜访。
白发少女心间一时默默无言。
她在晚风中回眸，望见那张酷似因陀罗的脸，眼神便又是一滞，又不动声色地移到了旁处去。
“那些……都只是传言而已。”
她并未能注意到对方倏尔亮起来的眼，接着幽幽道：
“……我没有再结亲的打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而且，她是个记仇的人，她既然和泉奈好，就不会再和扉间、矢明好了。
少年眼中的光，在闪烁过后，很快黯淡下去了。
“……你还在想着宇智波斑么？”
往日嗅到她气息的小动物们，此刻都应该围过来了，放生澪静静等了一等，周边却一丝声音也无，四处静谧无声。
竹林在夜中隐约着，又在他这句话中，起了一阵大风，远处天空闷雷滚动，眼见就是一场暴雨。
盛夏抽条的林叶被吹得摇摆，林海波涛汹涌地起伏着，响成哗啦啦的一片。
原本挂在夜空的月亮，也不知何时被乌云所遮覆。
只有角落的石灯笼的光撑起来一方朦胧的亮区，但也在骤起的风里飘摇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白发少女在风里沉默地垂眸，风将她皎洁宽大的衣袖吹开来，长发亦被拂掠向另一侧。
山吹矢明这样望着她，忽然就开口问道。
“澪妹，你望着我，告诉我，你对我…
…还有感情么？”
几缕飘摇的碎发在少年仅剩的那只独眼中洒下阴影，使得放生澪看不清晰他此时的神情。
现在，眼前这个背着长弓，站在草坪上，已经长大成人的山吹矢明。
到底是过去哪个温柔害羞、会为他人窘迫感同身受的小少年；还是只是一具被因陀罗记忆所影响了的躯壳……
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放生澪不甚清楚。
然而无论他是谁。
是幼时因为战乱、而错过的未婚夫，还是自地狱再度归来的爱人的亡灵，她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白发巫女轻轻摇了摇头，拒绝得温柔而坚定。
“过去之事，都已经过去了。”
她像是说给矢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误会而错过的前一世，已经成为了故事中美好的「遗憾」，故事还会继续往前推进，时间也在一直流逝着。
如果始终停留在过去的遗憾里，是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的。
山吹矢明不再说话了，他连同雷鸣一起，身影逐渐淡入进旷野之中，仿佛融进夜色。
在被拒绝的那一刻，他就好似成为了一个“不需要”的人，被世界否认的不需要存在的人。
声音是微不可闻的。
“……真的有那么容易忘记么？”
“活下来，就只是为了你而已。”
“你既然能为我逼走宇智波斑，说明你还是在意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接受我一次？”
轰隆隆一道惊雷劈下，将世界照得一片惨白。
放生澪猛地抬头望他，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
“矢明，你果然是知道因陀罗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你绝非因陀罗，现在这副模样，也并非你的本来面目。”
“你与我一起长大，是我幼时的朋友，对你从前的过失，我不做评价，不过既然能够活下来，以后就好好……”
洒落而下的雨中，少年的身影如难以言状的东西一般地在变化着，他在这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有什么漆黑的人形物体，正在从他身上一点点分离出来。
山吹矢明打断
了她的话。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澪。”
他的未来就是她，而现在就连她也抛弃他了。
他确认了这一点，也因此丧失了继续行尸走肉一般活下去的念头。
那个黑色的人形，自山吹矢明的身体中一步“走”出，而后者则如失去支撑的木偶一般轰然倒地。
那种过程、那种画面，诡异而怪诞，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放生澪后退一步的时间，黑色、液体般的人形却已经上前几步，一瞬……便扼住了白发少女的咽喉。
倾盆大雨之下，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幽暗而邪恶，与她近在咫尺地对视。
如果可以称之为脸的、自那张只有眼睛的曲形表面上，放生澪看出了深深的憎恶。
这恶意来得莫名其妙，放生澪颅内却如惊雷闪电般有所了悟，不禁失声道：
“是你……”
拥有变幻人外貌的能力，还知晓她和因陀罗的过去……
眼前这个黑泥一般的存在，正是前世伪装成因陀罗杀掉她的人！
同样的招数，它如今又用在了矢明身上。
她早觉察到了棕发少年的不对劲，但怎样也未曾料到，敌人……居然并非人类。
而是这般，仿佛由黄泉黑水所组成的怪物。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一世杀了她还不够，居然又追到了这里……
握在怪物手腕上的双手，逐渐因为缺氧而丧失气力，沐浴在暴雨中，陷入昏迷之际，放生澪心中困惑无比。
——
当她再度醒过来，雷雨、已经彻底被熊熊燃烧着的火海所取代。
站在木叶的高崖上，脚下是初代目的岩像、以及整个木叶村。再远一些，还能够望见荒祭神社漆红的鸟居门。
只是往日和平安宁的村落，此刻却沉浸在一片炽热的火海之中，九尾的怪兽高耸如小山，抬爪间，建筑物如泡沫般纷飞四散。
夜晚，被染为不祥的血红。
四处都是惊叫声、求救声、哭喊声。
放生澪站在悬崖上，头顶闷雷滚动。
她就在这两类声音当中，颜容被底下的火光映照得格外美丽
，又格外苍白。
现下村子落成，已有两三年时间，然而因为尾兽分配的缘故，初代目火影千手柱间一直奔波在各国之间。
在前些日子，才有传言说已经决定下来，在火影大人的争取下，九只尾兽将会以赎买的方式分给各个国家，成为忍者村的战力。
而火之国祭坛中的九尾，正是其中之一。不日、便将封印到火影的夫人——水户大人身上。
但现在，那只本该在不久后，被封印进人柱力身体的尾兽，此刻却以原型形态，在村子里肆意横行着。
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隐约都有印象，因为也清楚地明了。
九尾……是她操控放出来的。
黑色的人形带着她去到了火之国的祭坛，在那里，她宛如梦游一般，接触到了皮毛橘红的狐狸。
被仇人抓住的惊恐不安，也经由看取的能力，一起传递到了尾兽的身上，使得九尾暴走，攻击了村子。
也就有了如今这一切。
“如果这个时候，宇智波斑赶了回来，而我又正好杀了你。”
黑泥站在她的背后，在此时出声道。
它的声音尖细而诡异，被雨打湿，并不分明。
“见到你的尸体，以及如今这幅情景，你猜，木叶的人会怎样想？”
“被你的死亡冲昏头脑的宇智波斑，误以为破坏村子的九尾、是写轮眼的持有者放出来的千手柱间。
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因此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就好像……当初的因陀罗和阿修罗一样。”
说到这里，它因愉悦与快意，不由嘻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