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哪来的绝世美人儿?怎么没听说过?”
星儿刚上台,还没走到台子中央,台下突然就噤声了,但安静了没一会,空气中就掀起了的此起彼伏的惊呼,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议论声。
“这哪来的绝世美人儿?怎么没听说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梦里都没见过。”
“今年映湖坊老板娘下血本了啊,本来以为那薛清,薛环已经够惊艳了,台上这位又是从哪请来的?”
星儿在台上笔挺挺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听着台下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脸上面无表情,连个笑容都没有。
台下的人望着绝世冰美人儿议论了一阵,看她还不说话,就慢慢都安静下来。谁知,她还是不出声,也没有施展才华的打算。
映湖坊的老板娘刘香笑盈盈着上台,她可是聪明的主儿,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哎哟,各位莫怪,我这星儿今年才十七岁,还是第一回见识这阵仗,还是个雏儿呢。年纪小,是个木头小美人,没什么才艺也不爱说话,各位公子老爷多多见谅。”
此话一出,台下的各位看官全都恨不得把荷包掏空,甚至好多之前只是凑热闹的女子都纷纷加入扔钱败家的行列。
半响,台子上的钱已经堆的很高,星儿已经无处下脚,她抬起一只脚,想找个下脚的地方往台下挪,被旁边的刘香拽住胳膊,瞥了一眼刀过去:“别动,还没完呢。”
星儿叹了口气,把脚放下。
林鹿在台下看到了这一幕,想,“她是不是累了?站着不动快半炷香了,怎么还有人往台上撒钱,这群人就不能一次撒完吗?”
林鹿也不知道跟谁赌气,心里又恼又飘,他摸了摸怀里的荷包,今天只带了两金还有一些碎银,是这个月剩下的所有钱了,其他的都已经用来买香膏了。
这点钱她也看不上吧。林鹿想。
林鹿曾经问过卫河,“你为什么这么怕娟娘,她说的每句话你都记在心里。”
卫河问,“你不怕樱子吗?”
林鹿说,“不怕,她小时候总欺负我,我都习惯了。”
卫河说,“我也不知道,只要站在娟娘面前,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要是欺负我,我也心里甜甜的,她要是对我好,我就感觉身体发飘。最怕她不理我,或者是她看上别的什么人。”
林鹿当时嘲讽道,“这就是你这么拼命练武,辛苦赚钱的原因?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此刻,在这喧哗的闹市中央,周遭的一切浮嚣都沦为背景,林鹿的眼里只有一条线,就是这一刻台下的自己,和台上的她之间相隔的那段距离。
林鹿后悔让刘香把自己打扮地更丑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心尖上那丛花开。
这样想着,往台上撒钱的阵仗终于放缓,星儿依然在台上扮演木头,刘香在旁边忙着向四方作揖致谢。
这场比赛她是稳操胜券了。
台旁的大嗓门等了太久,终于接到了一张映湖坊的人传来的单子。
“李府三公子李贺赠九万金!”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炸开了。
“九万?其他娘子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九万金啊!”
“九万金,这李贺是想把家底搬空吗?”
“你担心李家?李家有的是钱,不过这李贺今夜是势在必得了,哎,这雏儿今晚恐怕得破身了。”
林鹿攥紧了拳头,他听到周边的这些污言秽语,看到连台子左侧的卫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心底醋意弥漫,却无处倾泻。
林鹿生平第一次,被这浮世红尘蒙了一脸幻裟,还没来得及跟人家说一句话,就吃到了辛辣的苦。
大嗓门清了清嗓子,把袖口刘香比赛前塞给自己的一百金往袖子里挪了挪,等到大家议论渐歇才又张口。
“徐家大娘子赠六万金,如意酒馆易掌柜赠六万金,童家童大少爷赠五万金!宋家二小姐赠五万金!春意楼——春意楼?”
大嗓门喊到这停了,还以为看错了,又倒回去仔细看了一遍,尴尬地抬起头瞄了眼宋莲子,继续道:“春意楼卢老板赠五万金!”
众人默然,宋莲子从看到星儿出场就知道今年比赛要完蛋,此时听到大嗓门喊出自家相公的名字,已经出离愤怒了。
到底是久经生意场,她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嘴角笑了,眼角是实在笑不出来。
过了一会,待那大嗓门又继续,尴尬的中心也从宋莲子脸上游走,她才悄悄踱进旁边的一个酒楼雅间里,收拾卢老板。
“老娘在外面辛苦挣钱,眼看今年比赛要输,你在这悠哉喝茶不说,还往对家那小蹄子身上撒钱?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卢老板被宋莲子提着耳朵一顿扇,揪着头发一顿踢,等到宋莲子打累了,卢老板才捂着脸,护着裆,嬉皮笑脸地凑到宋莲子跟前。
“就是一小娘子,你怕什么,有相公呢,”卢老板握住宋莲子的双手仔细揉着,“你看刚才这么用力,把手都打疼了吧。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呀,宝贝儿。”“咱们既然明面上嬴不了,就得暗里使劲了,把这小娘子挖过来,她今天赚的钱不都是你的?”
宋莲子转了一圈眼睛,终于笑了。平时她只负责打理青楼的事务,那些暗地里的阴损手段还得靠自家男人。
“我这些年就攒了五万金,今天可是为了你都花了,没想到那李贺一出手就是九万!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麻烦那位大人了。”
宋莲子从酒楼大门出来时,大嗓门已经汇报完毕。
“加上台上的三十万九千四百一十八金六银四钱,星儿姑娘共筹得一百八十万两千四百一十八金六银四钱。”
宋莲子吸完气,停了好一阵才徐徐吐出,她狠狠地望着台子上一脸得意的刘香,心意决然,“你等着瞧,这一百八十万金全是我的,一个子也入不了你映湖坊。”
刘香看到宋莲子走近,把得意的神色收了收;“宋姐姐回来了?刚才是去哪了,找了你半天呢。”
别问,在场的都知道宋莲子刚才去找谁了。
宋莲子被这句话问的脸上一阵青白交接,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意满满的春光,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妹妹这比赛都进行了这么久了,你累不累,我看大家都站累了,你旁边这小娘子也站累了,不如咱们比赛先停一停,各位都歇一歇?”
“哎哟姐姐,你可真会心疼人。不过这花魁比赛可从来没有中场休息的传统呀。你看,星儿作为最后一个候选娘子已经可以下场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宣布比赛结果了,不好让台下的诸位等太久吧。”刘香知道,宋莲子这主意里憋着坏呢。
“嗨,瞧妹妹说的,咱们今年不是比以往规模大吗,去年两个楼里加起来才十个人,今年候选的娘子多了一倍。各位看官这么久也看累了,小娘子们也都是娇俏身子,可经不起这么耗着,咱们不如,休息半个时辰?”宋莲子不等刘香回应,冲着报幕的大嗓门摆了摆手。
大嗓门摸了摸另一边袖子里五百金的纸质银票,大喊出声:“花魁比赛中场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烦请诸位回来观看。”
此话一出场面一阵不受控,下面的看客就等着最后结果呢,那些花了大价钱的富家子弟都等着领人回府,如何又要让人白白等上半个时辰?
刘香听着台下怨声载道,有意拱火,谁知宋莲子早知她有此意,所以率先张口。
“各位稍安勿躁,俗话说: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咱们各位看官站的都累了,想想这些幕后的小娘子该有多辛苦呀。让她们好好休息休息,各位也都好好休息一下,这都歇好了,春宵一刻才更加珍贵嘛。”
宋莲子最后一句听来下流,但语气中却带了点洛城第一楼老板娘的威压,此话一出,台下的抱怨声渐歇。
这些看客中,没钱的路人观赏美色,图个津津乐道;有钱的公子哥、大老爷们还等着午夜的春欢呢。宋莲子的春意楼是洛城第一楼,自有其门路和势力,为了这春宵一刻,都花了这么多钱了,这些达官贵人也不好给宋莲子拆台,况且延迟满足的精髓已经被宋莲子一张巧嘴掩喻出了丝丝入扣的调情意味,哪个不是甘之如饴地欣然笑纳?
刘香笑了笑,心道不愧是第一楼的宋莲子,她刘香当真自愧不如。
如今林鹿和卫河已经按赛前的约定在台右侧更远一点的几颗树后等候,刘香没动,等护卫将人潮散尽才缓缓下台,她拉着星儿一刻不敢松手,躲到树后,寻到林鹿二人。
林鹿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星儿,她先看了眼卫河,又回望向自己。
一时间林鹿不敢同她对视,他低下头,仿佛能听到心上人浅浅的呼吸声,心里的鼓一层一层地炸响。
“我再给你们每人加一百金,”刘香对林鹿他们说,“今天的任务还没结束,这中场休息的半个时辰,你们帮我护好星儿,切记,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她和带走她,我看春意楼那下三滥的营生要动她了。”
此话一出,林鹿心里一紧。他抬起头看向星儿,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了,只能盯着她的发梢。
离得近了,林鹿才发现星儿的个头竟比自己还高出两寸。
“小鹿,你刚是不是偷喝酒了,耳朵怎么这么红?”卫河哪壶不开提哪壶,林鹿此时真的想捶死他。
林鹿的脸和脖子被涂黑看不出红,耳朵被头发和帽子盖住什么也没涂,此时露出来的耳垂红灿灿的一片,甚是醒目。
林鹿瞄了一眼星儿,发现她正眼带笑意,这是林鹿第一次看见她笑,连在台子上都没笑过的星儿,竟对着自己笑了。
林鹿心里的窘迫一瞬间化解成一缕缕春烟,荡在心口,轻轻飘飘。
林鹿想,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像月亮。
卫河看着林鹿既不说话又犯愣,大概猜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
林鹿瞪了卫河一眼。“没喝!出任务呢,喝什么喝?”
林鹿想,“被派来保护她,却比她还要矮一点,在她面前丑态频出,她会不会在笑话自己。”
他整理好思绪,望向星儿的眼睛,觉得星儿好像在隐隐打量着自己。
“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有半分差池。”林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