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瘪三,你再喊一句我弄死你!”
花魁大赛正式开始,是在半个时辰之后了,春意楼在晓川河北侧的空地上搭了个半米的高台,映湖坊负责台子的布置。
整个台子长五米,宽三米,左右和前方都能观看,后面遮了块巨大的幕布,供花魁候选们登台准备。这地方选的极佳,看客们不但可以在高台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上几圈,周边还有各种酒楼客栈的高层可以登高欣赏,再前方不远处还有高高的两座拱桥,站在桥上看台子上也能一清二楚。
台上开场的是一曲欢歌曼舞,曲毕,台下的男女老少还沉浸在婀娜的女子曼妙的舞姿中,此时,春意楼的老板娘上台。
老板娘叫宋莲子,看着五十来岁,真正的半老徐娘了,脸是保养的不错,没有皱纹,就是涂的脂粉太多了,像一层墙腻子一样刷在脸上,偏偏她每句话的表情都生动又夸张,林鹿站在左侧高台外的第一圈看着高台,总感觉宋莲子一边说话一边脸上能往下掉粉。
“各位看官,咱们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赛终于又开始了。我和刘香妹妹为了这场花魁比赛可是整整准备了一年呢!”
站在右侧高台外的卫河看了看离他一个高台远的林鹿,想,“那就是去年花魁比赛结束就开始准备了,合着这俩老板娘不是在操办花魁大赛,就是在操办花魁大赛的路上。”
没多久,卫河就知道为什么一准备就准备这么一年,卫河早早就是魔月宫的六宫首席了,平时吃穿用度一概不愁,没少接触真金白银,还是被这之后高台上的阵仗惊到了。
“咱们今年比赛的时间延长了,因为这次春意楼和映湖坊分别给大家准备了十位花魁候选,都是个顶个的绝色美人儿,个个身上都带着绝活呢。咱们还是老规矩,各位看客要是支持哪位候选,就将银两扔到台上,超过一百金的银两就别扔了,小心砸到咱们细皮嫩肉的娘子们,就请各位老爷少爷逐小厮报到我和刘香妹妹那里。行了,我知道各位都不是来看我的,我就不在台上讨嫌了,请咱们第一位小娘子上台来吧!”
宋莲子退下去,林鹿听见前方台子右侧一个大嗓门喊道;“一号候选娘子,春意楼,陆清清。”
台下瞬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吆喝声,对面一酒楼里,一个富家子弟仪态全无,恨不得从酒楼的护栏翻下来砸到台上,他喊:“清清,我的清清!清清就是我心中的花魁!”
林鹿的耳膜都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吆喝炸了,他烦的很,什么破差事。
陆清清上台,果然是难得的美人,皮肤极白而肤色发冷,只见那双多情眸子就让人移不开眼了,奈何陆清清红唇软糯,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精心打理过,林鹿离的近甚至能闻到她走路时掀起微风,飘来了桂花香。她身着红色丝绸华服,前襟却换上一层薄纱,影影绰绰,似有似无。
林鹿想,这差事真不错。
寒蝉坐在对面一个酒楼二楼,他望着台子旁边变成单眼皮的林鹿眼睛依然大,大到寒蝉能看见这狗东西的黑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那陆清清的胸口。
从陆清清没露脸只是被报了个名字,到现在陆清清一曲婉转的古筝弹奏结束,往台子上扔钱的就没停过,陆清清下台前,宋莲子走到台边大声报幕的人旁边,递给他一张纸条。
“李府三公子李贺赠两千金!童家童大少爷赠一千金!安和酒楼于掌柜赠一千金……”
卫河的脑子转不过来,直到听到那报幕的最后总结了一句,“加上台上的三千七百三十四金九银二钱,清清娘子共筹得两万八千七百三十四金九银二钱!”
卫河看着台子上的第一位候选娘子施礼谢赠,想着这一台子的钱刚被收下去就算出来了,这算的也太快了吧。
重点是,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了!这一个姑娘一晚上就给春意楼挣了近三万金,三万金啊!
但这不是最夸张的,今年的热门人选是后面春意楼的宋离离,和映湖坊专门从吉州挖来的两位美人,薛清和薛环,两人虽是亲生姐妹,但并非孪生,姐妹两个长的也不像,姐姐薛清若清水芙蓉,妹妹薛环却妖冶魅惑。此三人分别斩获了八万多金。
林鹿旁边一中年大叔已经耐不住分享的冲动,林鹿记得他从宋离离上场后就开始疯狂撒钱,到了倒数第二个出场的薛环更是把钱袋子都撒空了。
那大叔问他,“小兄弟,我看你从开场就站在这看,也不撒钱,就没有你看上的姑娘?”
林鹿想,再美的美人,看多了也习惯了,况且魔月宫还有更漂亮的,他觉得樱子就比她们都好看。
于是林鹿侧过头,把问题抛回给那中年男子,“我看你荷包都撒空了,这些个姑娘,你最钟意谁呢?”
这问题打开了那人的话匣子,“嗨,这么多美人,你让我怎么选,春意楼的宋离离、陆清清,映湖坊的何秀、薛清,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是如果你让我选一个今天就能抱着走的,那一定是薛环,你想想她那水蛇腰,”这中年男子一脸憨痴相,边说边望着后面幕布,似乎能透过高大的幕布看到薛环的影子,“她那小腰也就我手掌那么大,若是就这样握在手里……”
林鹿听这大叔越说越离谱,最后竟伸出两只粗鄙的大手假装握住了什么,表情猥琐起来。
林鹿不耐烦地偏过头去,不想看他。
林鹿如今也是初长成了,虽未经人事,也会偷偷寻来违禁话本发泄年轻燥热的身体本能,平时跟着徐大他们喝酒听他们插科打诨,偶尔为宣示自己的“男子气概”还会接几句色梗。
林鹿不清楚此时心中的烦闷,是旁边这人的表情实在太过丑陋,还是他的描述让林鹿突然有了画面,令人心神浮躁。
林鹿收了收心,往旁边移了两步,离后台更近了些。
他余光看到有一人掀开幕布,走了出来,和其他候选娘子不一样的是,林鹿瞄到那人并不是慢悠悠地掀开帘子,婀娜地走出来;而是一只手一把拨开帘子,直挺挺地整个人都迈出了两步。
林鹿没忘记自己守卫的身份,觉得此人行迹不像之前的候选娘子,就就转过眼定睛去看。
这一眼林鹿愣住了。
那是一个少女,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身量跟林鹿一般瘦高,瘦削的肩膀,雪白的锁骨露在方形领口的外面,脖子上束了白色的薄纱带子,带子在脖侧打了一个结后,剩余的部分垂下挂在胸前,和锁骨交相辉映,一般的雪白。她的垂发如黛,又黑又长,浓密地披散在背后,只用了同样的白色纱带在发尾随意地绑了一圈。
林鹿望着那张脸上深邃的双眸,眼皮凹进去一点,眼距稍宽显得人稚气未脱,眼长但不细,尾端微微上挑,内眼角深入像钩子一样。是两扇勾人的桃花眼。只见那眼里水波荡荡,好似晓川河底映出的漫天烟火,林鹿想起幼时学堂夫子教的那句“双眸剪秋水”。
林鹿盯着那双眼睛半响,最后将视线移到了她被眉笔描摹的如山丘一般的眉黛间,一抹如血滴般蛊惑的朱砂痣。
比樱子的还要鲜红,却比樱子额头那枚小了一圈。只有一点点,却红的夺目。
这抹朱砂痣刺的林鹿胸口发慌,他不得已将视线下移,移到了那少女笔直的鼻梁,移到她□□的鼻尖,移到她瘦削的下巴,移到她温润稍许干燥的嘴唇,那嘴唇是本来的唇色,甚至连润唇的膏油都没涂,有点干燥,两瓣唇都生的偏薄,但很饱满,下唇最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竖缝,浅浅的一道好像能窝进人的心窝里。
林鹿平生第一次盯着一个人那么久,还看得那么细,仿佛她每一寸雪白皮肤里的每一个血管都分毫毕现,林鹿意识里已经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了,但眼神还是来不及避开,被嵌住了似的。
那嵌住他的力量,是林鹿注意到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在回望着自己,时间好似流动了很久很久……把他整个人锁在了原地。
身后那个大叔也看见了这少女,直后悔把荷包提前撒空了,他在不远处突然惊呼到“卧槽,卧槽!这也太美了,卧槽他娘的!”
林鹿听到这声音越发刺耳起来,他终于被这声音惹恼了,林鹿转过身破口大骂:
“老瘪三,你再喊一句我弄死你!”
林鹿骂声虽大,但还是被旁边报幕那人的大嗓门一整个盖住了,
“下面有请咱们今天的最后一位候选娘子,映湖坊,星儿。”
“星儿?”林鹿想,这名字真好听,今夜天上月牙弯弯的,月光不显,月晕外都是晶莹的星子,布满周天。林鹿下意识抬起头,痴痴地望着空中繁星。
寒蝉第一次在林鹿眼底看到那样的神色,他将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眯着眼望着登上台的少女眉间的红点,在一群人的惊呼中,起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