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老婆跟二老婆打架,你说向着谁?”
林鹿诧异的侧过头看向寒蝉,寒蝉看着他的神色,脸上现出更诧异的表情,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竟然不知道?你这一个月跟在那群守卫后面喝酒吃肉,都听什么了?”
林鹿什么也没听,林鹿从前就没喝过酒,寒蝉说,“一个真正的男人必须要能喝酒。”于是他看那些守卫每次轮班后去喝酒,也跟了过去。
这些守卫知道这小孩少宫主颇为看重,每次都把酒先递了过去。可惜林鹿是个一口倒,每次刚沾杯他就倒,他能听到的都是喝酒前听到的,沾酒后就直接被徐大给背回去了。徐大就是那群守卫的头儿,在少宫主的阵营里颇有些威望,徐大能给亲自背回去,可见寒蝉确实上心林鹿。
这些林鹿自己倒是犯迷糊,他生来就是乞丐,鲜少有人对他好。这些事他多少有些麻木。
当然,要是女人对他好,那就不一样了,所以樱子、桑青对他好,他知道;寒蝉对他好,林鹿觉得是兄弟情深,哥们义气。
林鹿想,难怪桑青轻功如此了得,原来是前一宫宫守。可是,什么原因竟让她沦落到去沉浮阁看门?
还没等琢磨出什么,林鹿就听到后方殿门开的声音。片刻后,一女子被两个守卫拖着带了进来,走近些林鹿才看清楚,不是桑青是谁!
那两名守卫将桑青放在地上就向后退去,桑青竟不能自己坐起,用尽全力也只能趴在地上,扬起脖子。
“桑青,见过宫主。”
林鹿担心桑青,不知寄灵是如何折磨她的,竟只能趴在地上,他想第一时间上前扶起她,被旁边的寒蝉拦住了。寒蝉的脸突然变的严肃,林鹿知道他是提醒自己,此时绝不能去碰桑青。
“寄灵,我没经过你允许擅自将桑青请过来,你不会怪我吧。”宫主这反话说的,林鹿听着有点像在跟寄灵撒娇,后来林鹿一阵头皮发麻,感觉自己魔障了才会胡思乱想。
谁知寄灵还没说话,地上的桑青先低哼了一声,“狗男男。”这声音真的不大,但是在空旷的大殿之上,还是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林鹿整个懵了,一向温声细语的桑青,说的什么?什么叫狗男男?
他只听过夜市里卖包子的大婶,对着自家男人和另一个年轻女子骂过“狗男女”,还送了一屉包子糊了那对“狗男女”一脸……
刚才那句“狗男男”,也是这个意思吗?
林鹿下意识已经抓到了什么,惊叹于刷新认知的事情,在这一个月集中轰炸他的头皮。
别说林鹿了,就是知道其中各种猫腻的寒蝉,也没想到这些暗潮涌动会在今天,大殿上,直接扑面而来。
大殿了静了片刻,寄灵还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这个时候得给宫主递个台阶,率先带领大家忽略了桑青的那句话。“宫主说哪里话,您的魔月宫,宫主想请哪个来,谁敢忤逆?”
宫主却好似前面的那句“狗男男”,压根没听见,将手中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寄灵,我不是说过你吗,这幻芥散,不要总给魔月宫的人用,是药三分毒,迷药对身体不好,伤了和气更不好。——还不快把解药给她。”宫主站起身来,留下最后一句就向后殿走去,“这事就这样吧,桑青回你的沉浮阁,绝不可再让他人入阁楼;至于其他人,各回各宫,我困了,得去睡一觉。”
林鹿看着莫阙走向后殿,隐入黑暗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完了?谁也没落个惩罚,就各回各家了?这魔月宫难不成是过家家呢?
“过家家个头!你以后还是少跟他们出去喝酒!”寒蝉当头拍了林鹿一脑门,此时二人已回到十五层寒蝉的房间。
“两个都是心尖上的宝贝,大老婆跟二老婆打架,你说向着谁,各回各的,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寒蝉的比喻简单易懂,林鹿的脑袋又被轰炸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说,桑青和宫主?”
“你以为桑青是怎么从堂堂一宫宫守掉下来的?她当年和宫主有染,被我娘发现了。”
“……”林鹿看着寒蝉,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
“她若当年是跟你爹……你不恨她吗?为什么刚才在大殿上替她说话?”
“我爹贵为宫主,这辈子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光是我知道的养在各宫的私生子就有五六个。这种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唯一让我恨的是寄灵,一定是他杀了我娘!无论什么时候,我只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他。”寒蝉最后用恶狠狠的语气说话时,林鹿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阴霾的,不应属于他的神色。
当晚,林鹿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久违的李老三,这次李老三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地狱。昏儿,我最单纯的孩子,终有一天,我的昏儿也会在心里架起一座毁天灭地的地狱。我希望,那个时候越晚到来越好。”
林鹿醒来后想,李老三可从没说过这句话,难不成是给自己托梦呢?
次日,林鹿一天都没见着寒蝉,知道他在躲着自己,昨天晚上他刚提到樱子,就被寒蝉有事要出去为由躲过去了。看来樱子一事,寒蝉实难插手,林鹿又想,就算寒蝉愿意出面,樱子恐怕也会拒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把其中原委摸索清楚了。
这样,林鹿就想起,桑青在后山小路跟自己说的话。
“你想从三宫救出樱子,先要对寄灵有更多了解。那数字为三的楼梯,你爬一爬,凡是书名跟“蛊”和“毒”有关的书,你都可以翻一翻。”
过了几日,之前的事情刚刚平息,林鹿又想夜访沉浮阁了。
晚上丑时,林鹿翻身下床,换上了一声黑衣服,蒙了面便衬走廊里没人窜了出去。
这次不从后山绕着走,只半个时辰就到达了沉浮阁外。
林鹿学着苏横叩门的节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多时,门应声而开,桑青从里面出来。
“桑青姐姐,我……”
“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再等两天,看来你还是沉不住气。”
“你知我要来?”
“除了这沉浮阁,没有哪里能帮你。”“不过,别叫我姐姐,按辈分,你可以叫我青姨。”
林鹿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你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我叫不习惯。”
“年纪不大,小嘴倒挺甜,进来吧。”桑青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林鹿进门。
“桑青姐……姨,你为什么又放我进来,你不怕宫主知道?”
“知道最好,他欠我太多,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我一刀结果了他。”桑青沿着走廊在前走,脚步未停。
林鹿从寒蝉那听说了,桑青当年被苏柠废去大半功力,如今别说跟宫主对峙,就是六宫宫守都能轻易将桑青碾死。但这最后一句,林鹿听出了满满的狠毒,夹杂着多年的隐忍和怨恨,扑面而来。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当是从最温柔的嘴里说出最狠毒的话。美丽的脸庞突然狰狞,这种反差是要让人做噩梦的。
走到青石板前,她停下来,退到一边。
“上次你说你记住了,这次你自己走。”
林鹿突然想起他以前跟着李老三行骗,每次路过学堂就李老三连哄带拽他都不走了。整个下午就趴在学堂的窗檐下,偷听夫子教书论道,后来李老三也不管他了,还把李樱子以前用过的旧书找出来,让林鹿带到学堂边看边学,林鹿就是那几年学会的认字。
那几年林鹿乞讨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脖梗高了许多,想来自己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小乞丐了,说不定是整条街最有涵养的叫花子呢。
林鹿想着想着便乐了,桑青这句“上次你说你记住了,这次你自己走。”,怎么听怎么像学堂里那老夫子常挂在嘴上的“你不是说你记住了,背来听听。”
桑青可不知道林鹿脑回路里的弯弯绕绕,看着这小子突然就开始傻乐,她想,这小子不会是忘了,然后怕机关落下给吓傻了吧?
“你要是不记得,我就再带你走一遍。但这回一定要记得。”
林鹿很怀念之前学堂外偷学的那段时光,在他心目中,那位白胡子的父子就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师父。虽然他记得青石板怎么走,但还是点了点头,还想回味一下曾经有师父教的日子,“这次我一定好好记住。”
桑青在前一步步的挪,林鹿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想,“莫阙真是有病,有桑青这么好的女人,竟然还会看上寄灵那只狗。”
李老三说过:“爱情这东西,讲究的就是毫无道理可讲。”李老三说过的话可真是太多了。
过了最后一个青石板,林鹿从右边踏过高高的阁楼门槛,久违的窑洞般的阁楼里,灯光还没熄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熄灯?”林鹿问。
“我在找东西。”桑青说。
“哦。”林鹿一向很有分寸,他不知道桑青在找什么,但觉得自己无权过问,也不好奇。
桑青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但林鹿什么也没说。
“之前你和那小姑娘好像聊过,你是李樱子的爹养大的是吧?”
“啊,对。”林鹿看着桑青。
桑青温柔的笑了笑,“他把你教的很好,你很勇敢,也很聪明,懂得为别人考虑。”
林鹿看了看她,须臾:“李老三做梦都想当我师父,可是他死了。你愿不愿意当我师父?”
桑青想,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