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寄灵能闭眼杀人,林鹿能睁眼说瞎话,而且张嘴就来。
“何人拦路?”
周遭气氛十分安静,后面队伍里的人都在暗暗打量前方是什么人物,直到莫阙的声音带着威压,俯冲向林鹿。
林鹿被这隐隐的压迫刺地不敢抬头,他闭了闭眼,故意将说话的语气放慢一点,显得自己镇定自若。
“小的林鹿,是少宫主的近侍。不敢冲撞宫主,只是确有要事向宫主禀报。”
莫阙侧头看向寒蝉,“你的近侍?我怎么没见过?”
寒蝉望着下面的林鹿,脸上添了几分担忧的神色,不知这才离开几天,林鹿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算近侍,他叫林鹿,是我的最近认识的朋友,爹爹日理万机,没来得及给您引荐。”寒蝉下马,欲上前扶起林鹿,让宫主好好看看,那神情好像想炫耀什么。
林鹿低着头没看到寒蝉的神色,他还在心中扼腕,“好你个寒蝉,我八百个心眼子,你就不能动一个心眼帮我圆个慌?近侍就近侍,还非要解释,这下宫主知道他是撒谎了。”
“爹,你看看,林鹿长的着实好看。”寒蝉欲将林鹿扶起,林鹿轻轻地避开了。
“谢少宫主,但小的有要事向宫主禀报,不敢起身。”
“你说。”莫阙说,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
“三宫宫主寄灵将沉浮阁驻守桑青和我姐姐李樱子抓走了,现下她二人生死未卜,求宫主开恩,救她二人性命。”
寄灵虽狗,也狗不过林鹿,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林鹿一个小孩子,在后山绕了一圈,不但猜到他把李樱子和桑青一起抓走,还敢直接在宫主面前和盘托出。
他林鹿是真不怕被治个私闯沉浮阁之罪。谁若对林鹿好,林鹿真敢胡闹。
莫阙觉得寒蝉这小友很是有意思,敢半路拦马,还敢众目睽睽下对寄灵兴师问罪。
整个魔月宫的人都知道寄灵和莫阙是什么关系,不过林鹿真冤枉,他是真不知道。
“你起来吧。寒蝉,带他吃点东西,洗个澡,然后来魔月殿。”
魔月殿在魔月楼十七层,是莫阙处理宫中要务的地方,每早清晨,魔月宫的六宫守及其亲传弟子,各宫扼要都要聚到魔月殿向宫主请安,还要议事。
林鹿边将一碗混沌下肚,边听寒蝉在旁边给他讲魔月殿的事,他想,“这莫阙就是想‘造反’,魔月殿怎么听怎么像皇上早朝议政的大殿。”
此时若是李老三在场,一定会一脸不屑地说,“年轻人就是没见过市面,这世上凡是当老大的,别管是魔教头头还是哪条街的乞丐头头,都得走个形式,不然怎么彰显出老大的气魄?”
林鹿打了个饱嗝,这些日子把他胃口养刁了,林鹿觉得这混沌没昨天在桑青那吃到的香。他突然抬头问寒蝉,“少宫主,你那有没有香膏?”
寒蝉刚转身要带林鹿去十七层,听到这句,诧异地回过头。
“你不是刚沐浴更衣完,我让小婉给你撒了早上刚采的花瓣,你现在香的跟百花仙似的,要什么香膏?”小婉才是寒蝉的近侍,长的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跟寒蝉同岁。
寒蝉让小婉伺候自己的时候,林鹿总觉得别扭,在他的认知里,男人的身体怎么能给女人看呢?别说,林鹿自从学了武功,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
就比如,林鹿看着浴盆里的花瓣,再看看小婉,坚持要小婉出去,自己能洗。小婉其实也不敢走太远,这浴盆平时寒蝉也用,对林鹿来说有点高,装满了水后,小婉总怕林鹿爬进去之后一个站不稳呛了水,也不知道这小毛孩会不会游泳……
“你有的话借我一个,我有钱了还你。”林鹿说。
寒蝉看着林鹿执着于香膏,若有所思,“好。等回来我让他们给你找找,先去十七层吧,你不是着急救人?”
林鹿八百个心眼,他猜想莫阙如此看重沉浮阁,听到他拦路所言,一定会直接将寄灵叫去魔月殿,樱子肯定暂时安全,桑青,这么短时间就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哪是着急救人,他是着急救自己,要是不半路拦人,他也是进不去魔月楼的。
到了十七层,正对楼梯的就是魔月殿大门口。这魔月楼从外面看就感觉最顶上两层要比其他层高些,真的身在殿外,林鹿才发现,魔月殿已经高的五六个大汉叠罗汉都叠不到层顶的地步了。
魔月殿的门是被殿外的守卫从外面推开的,为了不费力推开,全部八个守卫要一起推。
寒蝉和林鹿先后进入大殿,后面的门便被关上。进入大殿后,林鹿走路的动作变轻了很多,他听到自己呼吸,走路皆有回声。大殿内的灯光和沉浮阁的布置如初一个,只是看起来比沉浮阁空旷许多,四周墙壁上琉璃盏的灯光还是好死不死地蔫蔫地燃着,林鹿只能看清前面寒蝉的背影,还有前方更远些跪着一人,再前面是一个十来阶梯的高台,高台中间只有个一人宽的银色软榻,铺着厚厚的白色的长毛垫,那垫又长又宽,长到盖住了后面的卧背还都拖了地,宽到两边的扶手都在垫下隐匿的踪迹。
有人在软榻上半坐半躺着,一个胳膊搭在右边的扶手上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里捏着银色的高脚杯,杯中好似有酒。只见他双腿都在榻上,一腿伸长,一腿弯曲成三角形。
林鹿再走近些才发现是莫阙赤着脚半倚在榻背上,身上穿的是白色丝绸的宽袖长袍。好不惬意!
他再一低头,地上跪的果然是那歹毒的三宫宫主,林鹿想,他初见寄灵时,觉得寄灵如下凡的谪仙,如今和上面的莫阙比起来,又感觉寄灵的气魄多少被莫阙秒成了碎渣。
寒蝉和林鹿走到寄灵旁边,单腿下跪,同唤“宫主。”在魔月殿,不搞亲族辈分一说,大家都称谓彼此位阶。
“你三人,都起来吧。”莫阙丝毫没有坐正的意思,反而喝了口酒,“你们怎么这么慢,寄灵在这跪着等你们半天。”
林鹿想,“都怪寒蝉一直催,来早了吧!”
寒蝉一阳光少年,对着自家爹爹却突然娇嗔起来,“不是爹爹让我给他洗澡,让他吃饭,我又不能让他洗澡的时候给他喂饭吧?”
“我看你是巴不得吧。”莫阙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知子莫若父,莫阙眼神如刀,林鹿诧异地抬头看了一下就马上收回视线,不知这父子二人玩的是什么心照不宣,只是心里隐隐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寒蝉霎时不说话了。
“寄灵,我听说你把桑青,还有这孩子的姐姐抓走了?”
“宫主英明神武,寄灵怎敢?”林鹿终于听见寄灵正常说话了,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也没有故意放慢语速拉长语调的挑衅,带了点位卑尊上的诚恳在里面,林鹿觉得他竟然看着像个人了。
林鹿想,寄灵除了在莫阙面前是人,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条恶犬,早晚有一天,他要像当日寄灵对待大黄哪有,一脚踹在寄灵的胸口,踹的他蹬腿不动,再一想,不行,这么弄死他可太便宜这条恶犬了。
“不敢?那我让他们去十七层把桑青请过来,你俩聊聊?”
寄灵双腿下跪,“宫主明查,我带走桑青是因为他将这小子和那丫头一起带进了沉浮阁!沉浮阁是什么地方,也是这两个小毛孩能进的?”
“沉浮阁?什么沉浮阁,我这几天都没出魔月楼,你可别污蔑我。至于我姐姐,不是你命她去沉浮阁外面装可怜,才被桑青带进去的吗?”林鹿补充了一句,换来了寄灵恶狠狠的瞪眼。
寄灵和林鹿,谁比谁狗?反正寄灵能闭眼杀人,林鹿能睁眼说瞎话,而且张嘴就来。
莫阙是什么人,知道这两个人谁的屁话都不能信,不过作为宫主,最大的体面就是能不拆穿就不拆穿,先说正事。
“寄灵,沉浮阁不可一日无人驻守你可知?”
“寄灵知道。宫主,寄灵为防有人私闯禁地,故已第一时间派人在沉浮阁外驻守了一圈,没人能进去。寄灵生怕破了禁地的规矩,所以这些人都只是在外面把守!”
“你这事倒是做的滴水不漏啊,我任命的人你说抓就抓,然后还将你的人调了过去,寄灵,我看以后这魔月宫出了事也不用我这宫主出面了,你来就行了。”
寄灵将头贴倒地上,林鹿听到一声实打实的撞击声,登时感觉自己额头都疼了。
“宫主息怒,寄灵带走桑青只是怕她再将闲杂人等带入浮沉阁,我并未对桑青做什么,就等宫主回来处置呢。”
“你要是没有判她的罪,怎么把人带到十八层了。宫主从小就教我,不是获罪之身,可轮不到去那地狱之颠。”旁边的寒蝉幽幽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林鹿才想起来这旁边还有个人。
一听这话,林鹿就思忖起来,寒蝉和寄灵莫不是有什么旧怨,不然怎么会在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直接为自己说话?
“况且,这桑青,怎么说也是原一宫宫守,你以前在她手下办事的时候,她可没少护着你。”寒蝉一张嘴,林鹿的脑子就跟不上。
什么原一宫宫守,是他知道的那个一宫,那个宫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