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闹学记5
“家岑——家岑——”他的手腕被攥住了。
家岑从座椅上坐起来，身上大汗淋漓。
綦黯塞蹲在前面，一脸关切，“做噩梦了吧？”
他双手蒙住脸，“你都听见我叫唤——说什么梦话了？”
“‘娃娃求抱抱’。”
“别的呢？”
“没了。”黯塞从储物筐里拿过一瓶常温水，打开盖子，“刚才的菜是不是有点咸？”
“吃的时候没好意思说，是手重了些。”
“你小姨就是咸盐的用量掌握不好。”
“刚才那些菜是我小姨做的吗？”
“不然呢？”黯塞解释道，“就在我正愁找饭辙之时，你小姨打电话过来说新学了两手，问我们要不要尝尝，不好推却。不要下次了吧？”
“要！多灌水就行了。”
黯塞打趣道：“如果上考场前可不能吃你小姨的手艺，不然半截子去放水可就耽误大事了。”
“那成天做两人份就太辛苦二哥了。”
“我就当扶贫了。”
“可我心里受之有愧。”
“愧什么？”
“我三哥都没有这个级别的待遇，我算哪根葱。”
“如果我现在不这么做的话，今后的遗憾会更无穷。”黯塞推开车门，“走吧，回去上课。”
家岑沉思片刻，才抢步追下去，“二哥，那个五十张还算数不？”
黯塞头也没回地说：“一会儿人体课讲评你能拿八十一分以上，可以免死。”
“操，人体写生是我的软胁，就是把我拍成肉酱能上七十就不错了，完成九九八十一难，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你要还这么着犯懒，校考就炮轰算了。”
“那我就跟肓廓他们一帮子抱团儿取暖得了。”
黯塞扭身回来，逼着他的鼻子问：“你还惦记着范大哥呢？”
“我惦记着他干嘛，他有茱落一人儿朝思暮想还不够，我可不当电灯泡。”
“释怀了？”
“二哥，放过我吧，我那都是跟小茱唱的一出戏，他信我都不信自己能暗恋成天耀武扬威的禁毒英雄。”
今天下午来的人体模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残疾老人，只穿一件脏兮兮的遮到膝盖部位的破短裤，一只光着的脚是跛的，眼睛还盲一只，而且光溜溜的后背尽是伤痕。
“这是从哪朝坟里扒出来的骨灰？上电视都能演活兵马俑了。”有学生在下面瞎吵吵，“我们想对着一个面目稍微姣好点的女孩子咋就这么难呀。我们这一个个的术美印钞机对着这样的老棺材瓤子能画出来好东西才怪呢！”
“说话放尊重！”綦黯塞推门进来，“画画又不是搞时装秀，勾勒漂亮脸蛋儿能给你高分吗？”
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全部关闭，只留下布置在模特周围的几盏聚光灯。
綦黯塞手持红外线电子笔站在阴影处，“先观察和理解这个独特的人体构造，把立体空间演变到平面空间需要透视的维度。剪影绘画是我们所诟病的。注重整体结构的同时，也是叫你不能忽视了细节。它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把握不好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将是毁灭性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綦黯塞被学生们紧紧包围，而茱落却反其道而行，他给那个老年模特又递水又给吃的，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岑绕开他们，躲到外面的楼梯间，打开手机，仔细研究刚才偷拍模特的躯干部分。他在意与黯塞之间的“等比交换”。
人影一闪，肓廓一猫腰坐过来，抱着头沉默。
家岑往旁边挪了挪，收掉手机，“还想找茬儿？”
肓廓突然搂过他的肩膀，俯过头就亲吻他的双唇。
“操！”家岑抬手肘拱住了对方的腹部。
肓廓肯定被疼到了，却没有放弃对他的控制，粗哑着声音说：“我特么早该上了你！”
“苟你麻痹！”家岑逮着机会又给了对方的裆部一拳，怒气有了，会口不择言，更会让肢体失去理智。“我们就要拆台散伙，能不能留点好念想儿？”
“我要是心里真不在乎能这么容忍你？”肓廓紧紧箍住他的颈部。
“士可杀不可辱！”家岑有些狰狞，“不用我给你上特么爱情共识课了吧？你这样就不是爱是用强——”
“我就是要用强得到我喜爱的人。”
“有完没完？你再逼我，我立马离开术美！”
“我不信！就按你说的，为了死去的那个主儿，你也会完成他未完成的理想。”
“你懂我！”家岑咬牙切齿道，“在我心里，就没有被编烂的剧本，你别给我扯淡。说多了没用，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们——”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节点，彭韬韫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气得发白，嘴角都在抽搐。
家岑一推肓廓，拂袖离去。
彭同学上前揪住肓廓的校服领子，怒吼道：“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我想上他。”
小彭手下一发狠力，把他的头撞到了坚硬的墙上，“烂柿子吃起来很甜是不？”
“不涩。”
小彭一撒手，肓廓跌坐到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前者把整个身体都扑在墙上啜泣起来。
修长有力的手臂一够，彭同学就落在他的怀里。柔弱的一方挣扎着要甩开人，但做了几个动作都是无用功。
“你麻痹放开我，我可不是谁的备胎！”
“备胎个屁，你别嚷嚷，非得把‘狼’招来才解气？”
“光天化日的，你们在这儿啃啃嗍嗍就不怕虎狼啦？”
“我这不是一头雾水地被家岑冷落就慌了手脚了么。”肓廓用唇贴了贴他有了潮气的发梢，“他冷淡我，你又跟我耍脾气，大爷我还活不活？”
“你活该！”彭韬韫安静了一些，“你还三宫门六院呢！”
“别别别，一个家岑一个你就够我受的了，我可没有多多益善的嗜好。”
小彭缩成小小的一团，被体魄宽阔的a男孩半拥半抱着，浑身上下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电流顺着脊椎爬上了大脑。
“我要回教室了。”声音非常小，小到如蚊。
“让我缓缓再走。”肓廓在说话间唇片不小心碰到了他耳廓，一股甜甜腻腻的水蜜桃信息素的味道直面扑来，不禁骂道，“卧槽，你不会发情了吧？”
“嗯？啊……”一股热潮直扑小彭同学的脸，“可能吧？我不知道。”
肓廓又用唇一挨他后颈的腺体，“热度都上来了。这几个里面，你不是年龄最小么，成熟期咋还提前了呢？”
“那还不是你影响的！”
“嘶——赖我！”肓廓使劲掐了大腿根一下子，“‘预产期’提前了，你准备抑制剂没有？”
“我妈在家里预备了，但我并没有带到学校来。”韬韫抬手拽着喉咙处，说话都有些气息不匀。
肓廓迅速地脱下自己较为肥大的校服外套，裹住小彭头颈的重要部位，打横抱起人就走。
小彭也顾不得许多，抖动着双臂搂住肓廓的脖颈，“带我去哪儿？”
“去往有抑制剂的地方。”
“綦老师还在上课呢。”
“少上一节会死人呀！”
几分钟以后，綦黯塞接到肓廓打来的电话，“我知道了，你们明天想办法把作业补上，我把你们的视角拍下来传过去。”
肓廓的位置就在家岑的旁边，黯塞对照未完的画作和模特之间比较着距离和视角。
“綦老师，肓廓和小彭咋一块儿消失了？”有学生问。
“小彭胃突然不舒服，被肓廓带去看病了。”
“不惊奇，上课之前，肓廓还给他举着一管冰激凌吃呢。”这同学对着家岑不怀好意地笑，“我那会儿看见你们三个挤在旮旯儿里嘁嘁喳喳呢，不会玩大的把小彭弄坏了吧？”
家岑在这个班集体里风评极为糟糕，人际关系更是降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我们是‘铁三角’，不自己玩，还带你玩？”家岑把铅笔衡量着纸上的人体比例关系，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那只能怪彭同学体质差，不适合更激烈的运动而已。”
其他同学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还有同学在那边火上浇油，“家岑，你那个表哥不在了，你也少了攻击的对象，要不你看咱们这堆人里面谁好欺负，可以让你们家肓廓给修理修理，你也好大下其手呗！”
家岑突地把笔一撅两截，一踢凳子，过去就用脚勾住那个男生的小凳腿，男孩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来了一个大马趴。
“你麻痹的，你丫找死！”男孩爬起来就把家岑推倒，二人在作画空间的外围扭打起来。
“我真想拿针把你这张嘴缝上，要不去厕所舀点‘干货’填满它，你麻痹说话之前不动动大脑是吗？”家岑揪着男生的头往地板上死命地砸。“来来，我教教你，什么叫做人之道！”
“家岑！”黯塞过去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攥住他躁动不安的胳膊，家岑继续用脚去踢地上的人。
“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从家岑的眼眶中弹出泪花来，“干嘛揪着我的小辫儿没完没了？我作恶多端，我十恶不赦，我该堕入地狱，瞧着开心是不是？你们谁特么又比我好多少？想想都恶心，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