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坟场2
怀里剩一半的菊花滑落地上，家岑瘫软在綦谌的墓碑旁。虚弱无力地抱着那块坚实的黑色大理石，弯曲着手掌，用大拇指摩挲着恋人的小像。
没有紧咬牙关，反倒异常清醒地笑了，非常温柔地对心上人开始了剖白。
“綦谌，我来了，睁开你那双慧眼，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家岑。不对，不全是。皮儿是家岑皮的儿，瓤儿是翦秾的瓤儿。我重生到了我最恨的这个人身上。你不信是不是？说实话，我也很蒙。这种撞大运的事怎么会降临到我头上？我只能迷信地以为，也许是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可能老天爷在弥补自己过失吧！
“除了眼见的，你知道我这同岁的表弟在有生之年是怎么欺负我的吗？让我想想，可懒得说了。老天爷都把你赏赐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美好的爱情不去享受，干嘛总提那些不正确的事啊？
“我跟你说了太多的鬼话连篇，我喜欢胡编乱造，你却从来都不曾看到我恶劣的一面。我要‘表现’出玩世不恭的臭德行，不然我怕别人会看穿我心里有多么得脆弱又不堪一击。你想想看，没爹没妈，苟且偷生在那样的家里，我除了用那种方式来保护自己，还能怎么样？
“再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来就没有暗恋过范舶葳大哥，那时候那样说是为了让你产生嫉妒心。因为我太清楚你爱我到了程度，你嘴上一套说辞，其实心里面肯定嫉妒得要发疯是不是？
“我好开心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又每一秒。你抱着我往下面的暗黑天光跳的时候，又被你亲了掌心，我的心跳得好快。就那个瞬间，我突然有了一个龌龊的想法。尺度太大，不说了。恋爱之初，你已经跟我表明立场。那种事，一定要等到结婚以后，才会跟我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欲速的人，你如此珍惜我，我可以为你‘死守’……等等，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还是关于范舶葳大哥的事情，其实我想八卦一下子，真正暗恋他的另有其人，你猜到是谁了吗？
“是茱落。我们谁也没有提过，你心正体直，不会往那方面想。其实这种事没什么的，我倒觉得茱落喜欢范舶葳大哥根本就是‘正理儿’。
“范叔叔当年在抓捕毒贩的现场，穷凶极恶的毒贩抓了一个病病歪歪的柴火小子当人质，并打死了他的爸妈。我们英勇无畏的范叔叔，以自己做人质替换下小孩子。虽然狙击手最后救下了他，但他也是身负重伤。从此，小茱落就被范叔叔一家人收养，打一个啥也不是的小葱白儿变成如今的模样，可以预想到他们得付出多少心血，而在茱落眼里，心里，范叔叔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尤其范大哥，就是范叔叔的另外翻版，茱落要是不爱上他，我认为才不正常。
“对了，就在裴姨纵火自焚的那晚，范叔叔在国外缉捕毒贩的过程中受了中伤，你的爸妈还有大哥都在医院，所以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唉，得不到爱的人总是会迷失方向，也输掉了自己。当初我外婆也是这样的，我外公家缋出轨了邯辛茹，她一时想不开就溺水而亡了。
“有人为守不住爱情而自杀。也有人因为失去爱情而害人害己。而家岑的纵火自焚算什么？他这个鲨叉连爱情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有品尝过呢。他应该是死有余辜才对。
“綦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但我最恨的人也是你。在我青涩的年纪，你给予了我价值连城的爱情。可你为什么拋下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地下，留我一个人在人间享受‘疾苦’？
“綦谌，我昨天打算咬舌自尽，可惜被你最爱的二哥给救活了。他看了我一宿，没洗澡，没换睡衣，再告诉你，他连脚都没有洗。突然之间，我明白了你崇敬二哥的原因。他有极重的责任心，即便是对一个‘犯罪’的顽劣之子也不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
“我不能告诉他，他眼前的家岑只是一个空壳，里面其实住的是我。没有你，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如果让我把余下的人生继续的话，请你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但我得把那晚你问我家岑又怎么欺负我的话题在这里给你继续玩，要不然我怕你不高兴，心有罅隙，恐怕后面的联考我都会犯迷糊。
“你被二哥扣留在家里上小课，为了不打扰你，我自己去画室写生，顺便给你收拾东西。没完事儿家岑就来了，让我帮他完成一百张速写作业，而且他还口无遮拦地骂了你二哥。”
欺压翦秾，能满足家岑颐指气使的欲望。完全高高在上的少爷坯子，不能忍受身份不如他尊贵的男孩比他更有优越感。但也奇怪，翦秾就是越挫越勇。不但在学校有很多人喜欢，更得綦家的几个弟兄推崇，还和綦家玩起来地下情（术美顶重要的校训之一就是不得早恋，一经发现，勒令退学），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你那个地下情人的阎王爷哥哥真他妈的是我的克星，看见我就像是吸血鬼看见了新鲜的血液一样，要是不榨干敲碎我的骨髓都不算完。他把我当挑水劈柴的小和尚是吗？我可没有拜倒在綦大老师的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比他优秀的大师有的是，连叫得响的代表作都没有，只会在我们这帮小屁孩的堆子里装大头蒜。如果不是綦勚董事长有术美的股份，他綦黯塞也能人模狗样地？”
“你个大傻逼！”翦秾用拇指擦了一些暗部的调子。“家岑，你他妈的少在我跟前儿哔哔个不停，有本事直接跟綦老师说老子不交作业不就结了，浪费这么多感情干嘛？”
“你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綦家的两个，一个是术美最顶尖的学生，一个是万人迷偶像教师，范支队长的二五眼弟弟，还有彭局的儿子彭韬韫都他妈的跟你吃喝不分，合着就我一个‘异类’是不是？”
“孙子，你还真有自知之明。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跟你厮混的不都是人渣一流么。如果不是綦老师这么不遗余力地挽救你，”翦秾拿美工刀削炭笔，冷嘲热讽道，“傻逼玩意儿，我敢保证，你一天都在术美混不下去。术美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可以堂而皇之地换班呗！过不了三天，你就得卷铺盖滚蛋！”
“卧槽，你不恶心我活不了是不？”
“别说多画三百张，就是描出三万张来，你的成绩也赶不上我。艺术需要的不仅是勤奋，天赋也是必备的条件。”
家岑上去就薅住了翦秾的领子，“你信不信，我找人废了你？”
“你不敢，如果你做了，我的綦谌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不敢多想，你知道热恋中的人失去恋人会癫狂的。”翦秾把刀刃推回去，拿美工刀的刀背拍了拍家岑的手背，荣辱不惊地说，“就他那个脾气，说不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者几百倍地来找你索命。还有，提醒老弟你一句，綦家的事，就是范家的事。我听綦谌说过，范局当年可是救过被毒贩绑架的他的爸爸。如果我出事，你以为范支队长会袖手旁观吗？”
家岑不肯认头，“我要去校方那里告发你早恋，你都给他干了。”
翦秾名抿嘴一笑，“不好意思，我是身子金贵的一个omega，天生就是给alpha干的，咱们彼此彼此。”
家岑眼皮一挑，他也发现了，自打翦秾跟綦谌越来越亲密以后，连说话的口气都狂妄不羁了。现在的表哥可是油盐不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他是属鸭子头的，肉烂嘴不能烂。
“綦董事长不会让你给綦谌当老婆的，人家悬壶可是全国数得着的大财团，为什么他们的少东家要找你这么个小瘪三儿呢？啥啥都没有不说，还长得这么丑，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给綦家续上烟火。”
“你放心，”翦秾一笑泯恩仇地拍了拍家岑的脸蛋儿，“我和綦谌一定会子孙满堂，而且发生在我爸妈身上的事绝不会在我身上重演一遍，我们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失去父母。因为在我们的身边都是竭尽全力保护我们的人。”